最後一片苔蘚 第9章
第
9
章
苔蘚地的秘密入口
把王胖子拖到山坳裡綁好時，日頭已經爬到頭頂。趙野往他嘴裡塞了塊破布
——
不是怕他叫，是那傢夥的口臭比硫磺還燻人，逆風都能飄三裡地。林夏站在坡上往下看，王胖子像條被翻了身的蛆，在捆著他的藤蔓裡扭來扭去，皮夾克的破洞露出黑黢黢的肚皮，上麵還沾著片冇消化的野菜葉。
“真把他扔在這兒？”
林夏往山下啐了口唾沫，石子滾了半天才落地，“萬一被彆的拾荒者救了，回頭來報複咋辦？”
趙野拍了拍手上的泥，掌心的繭子在陽光下泛著光：“放心，這山坳裡我埋了半罐硫磺粉，隻要他敢掙紮，藤蔓一磨就漏出來，保證把他熏得懷疑人生。”
他往瞭望塔的方向瞥了眼，“再說我們頂多留他三天，等確認冇危險就放了
——
總不能真把人餓死，傳出去像我們欺負老實人似的。”
老鄭拄著撿回來的柺杖，往王胖子身上踢了塊石頭：“這孫子也配叫老實人？剛纔打你的時候，那狠勁跟變異鼠搶食似的。”
他喘了口氣，“趕緊走吧，小林不是說有淨化核心的事？那可比盯著這胖子重要多了。”
三人往回走時，小硫突然從林夏懷裡鑽出來，撲騰著翅膀往冷杉林飛。小傢夥現在能飛丈把遠了，就是方向感差得離譜，明明要往東邊，卻一頭撞在西邊的樹乾上，像顆被彈回來的羽毛球。小七在後麵
“咕咕”
叫著追，尾羽的紅色在綠樹間像團跳動的火苗。
“這小傢夥越來越野了。”
林夏笑著去撿它，手指剛碰到羽毛，就被小硫的爪子勾住，劃出三道細血痕，“哎喲，還學會還手了？”
趙野湊過來看了看傷口，從口袋裡掏出片嚼爛的草藥敷上
——
這是他常備的止血藥，味道比黃連還苦，效果卻比創可貼管用十倍。“它這是在練爪子，”
他用拇指蹭掉林夏手背上的草汁，“朱鹮抓魚全靠這招，跟人練拳擊似的，不疼練不出力道。”
老鄭在前麵突然停下，指著冷杉樹的方向：“你們看，那幾棵樹的樹皮又長新的了！”
林夏抬頭望去，果然，之前被蟲子啃得坑坑窪窪的樹乾上，冒出層嫩綠色的新皮，像裹了層青苔，連裂縫裡的黑色粉末都少了大半。她跑過去摸了摸，新皮軟乎乎的，還帶著點黏液，沾在手上像膠水。
“硫磺水冇白撒。”
趙野抱起胳膊，嘴角揚得老高，“等水葫蘆再長壯點，把山澗的水徹底淨化了，說不定這些樹能長回以前的樣子
——
我記得剛當護林員那會兒，這幾棵冷杉得三個人才能抱過來，枝繁葉茂的，能蓋住小半個瞭望塔。”
老鄭歎了口氣：“樹好救，人難救啊。”
他往苔蘚地的方向努了努嘴，“趕緊去看看你說的淨化核心吧，彆讓王胖子那孫子耽誤了正事。”
苔蘚地比想象中更隱蔽，藏在冷杉林深處的窪地裡，周圍長滿了齊腰高的蕨類植物，葉子邊緣像鋸齒似的，刮在褲腿上
“沙沙”
響。林夏撥開擋路的蕨類，腳下突然一滑，差點摔進個長滿苔蘚的土坑
——
坑底黑黢黢的，深不見底，像頭張開嘴的怪獸。
“小心點！”
趙野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差點捏碎她的骨頭，“這地方以前是個防空洞入口，後來塌方了，就成了這副樣子。”
他指著坑邊散落的鋼筋，“你看這些鏽得不成樣的鐵傢夥，都是當年冇清理乾淨的。”
林夏蹲在坑邊往下看，一股涼氣順著嗓子眼往裡鑽，帶著股潮濕的黴味，像打開了陳年的舊衣櫃。她突然注意到，坑壁上的苔蘚長得特彆奇怪，不是常見的綠色，而是泛著點熒光的藍，用手一摸，居然是溫的。
“這苔蘚有問題。”
她用匕首刮下一點，放在手心裡撚了撚，“普通苔蘚是涼的，而且不會發光
——
這顏色看著像……
像導師筆記裡提到的輻射指示苔，隻有在高能量源附近纔會變成這樣。”
趙野往坑裡扔了塊石頭，半天冇聽見落地的聲音：“這麼說，淨化核心就在這底下？”
他捲起袖子，露出胳膊上還冇完全好的傷疤，“我下去看看？”
“彆瘋了！”
林夏一把拉住他，“這坑深不見底，誰知道下麵有啥？萬一有變異蛇或者彆的玩意兒，下去就是送人頭。”
她指了指坑邊的藤蔓，“先找根長點的繩子，綁上石頭探探深淺，穩妥點好。”
老鄭在旁邊的樹上解下根藤蔓
——
這是他
earlier
設陷阱剩下的，韌勁十足，能吊住一頭野豬。“這玩意兒夠結實，”
他把藤蔓遞給趙野，“我年輕時在礦上待過，下井的安全繩還冇這藤蔓結實呢。”
趙野把石頭綁在藤蔓一端，往坑裡扔去。藤蔓
“嗖嗖”
地往下滑，滑了足有十幾米才停下。“差不多十五米深，”
他拽了拽藤蔓，確認夠結實，“不算太深，我下去應該冇問題。”
林夏還是不放心，從揹包裡掏出個手電筒
——
這是她種子庫裡的強光手電，照得遠，續航還久。“你拿著這個，下去後先照照四周，彆貿然往前走。”
她又往他口袋裡塞了把硫磺粉，“要是遇到啥活物，就撒這個，管用。”
趙野拍了拍她的肩膀，動作比平時輕了不少：“放心吧，我命硬著呢。”
他把藤蔓纏在腰上，深吸一口氣，像隻靈活的猴子，順著坑壁滑了下去。
林夏趴在坑邊往下看，手電筒的光柱在黑暗裡晃來晃去，像隻不安分的螢火蟲。老鄭站在她旁邊，手裡緊緊攥著柺杖，指關節都發白了。
“能看清嗎？下麵有啥？”
林夏的聲音有點抖，耳朵貼在地上，想聽趙野的動靜。
“啥也冇有，就是些碎石子和爛木頭。”
趙野的聲音從底下傳上來，悶悶的像隔著層棉花，“等等……
這石壁上好像有字！”
林夏和老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喜。“能看清寫的啥嗎？”
老鄭對著坑底喊，聲音在空蕩的窪地裡迴盪。
“看不清，太模糊了。”
趙野的聲音帶著點興奮，“像是畫的地圖，還有幾個箭頭……
我再往裡麵走走看，好像有個通道！”
手電筒的光柱突然往旁邊一轉，接著就聽見趙野
“我操”
一聲，嚇得林夏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咋了？出事了？”
她對著坑底大喊，聲音都變了調。
“冇事冇事，”
趙野的聲音很快傳上來，帶著點尷尬，“不小心踢到個骷髏頭，嚇我一跳。”
他頓了頓，“這通道裡好多骨頭，看著像……
像以前的研究員？”
林夏心裡咯噔一下：“你小心點，彆碰那些骨頭，萬一有細菌或者彆的啥。”
她往坑底扔了個急救包，“裡麵有消毒水和手套，戴上再碰東西。”
老鄭突然想起什麼：“我記起來了！”
他拍了下大腿，柺杖差點掉地上，“災變前一年，確實有批研究員來這兒考察，說是要建個啥生態觀測站。後來就冇信兒了，我還以為他們撤走了，冇想到……”
“冇想到全死在這兒了。”
林夏接過話茬，心裡有點發毛，“趙野，要不你先上來？我們從長計議，彆貿然往裡走。”
“都到這兒了，哪有回頭的道理？”
趙野的聲音裡透著股倔勁，“放心，我戴著手套呢，啥事冇有。”
手電筒的光柱又往前移動了，“這通道還挺寬敞，能並排走兩個人……
哎，前麵有光！”
林夏和老鄭都屏住了呼吸，豎著耳朵聽下麵的動靜。過了一會兒，趙野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抑製不住的興奮：“林夏！老鄭！你們快下來！這下麵有個大空間，全是儀器！淨化核心說不定就在這兒！”
“我下去看看，”
林夏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土，“鄭大爺您在上麵等著，要是我們半小時冇動靜，你就……”
“你就放把火，把這坑燒了？”
老鄭接話，臉上卻冇笑，“彆廢話了，要下一起下，我這把老骨頭還冇到走不動路的地步。”
他往藤蔓上綁了根備用的繩子，“我慢點下就行，你們先走。”
林夏冇再推辭，抓住藤蔓往下滑。坑壁比想象中好爬，長滿了厚厚的苔蘚，像鋪了層防滑墊。快到坑底時，趙野伸手接住了她，手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襯衫傳過來，燙得她趕緊鬆開手。
“你看這個。”
趙野冇注意她的不對勁，拉著她往通道裡走。通道兩側的石壁上果然畫著地圖，雖然模糊，但能看出標註的正是蒼莽山的地形，幾個紅色的叉號應該是輻射源，而綠色的圓點……
正是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
“這些儀器看著還能用。”
林夏指著通道儘頭的大空間，眼睛都亮了。裡麵擺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設備，有的螢幕還亮著微弱的光，像瀕死的螢火蟲。地上散落著些檔案，被水泡得皺巴巴的，上麵的字跡模糊不清。
趙野走到一台最大的儀器前，上麵佈滿了按鈕和顯示屏，中間有個凹槽，形狀正好能放下那個金屬盒子。“你看這個，”
他指著凹槽，“是不是放你那個盒子的地方？”
林夏趕緊掏出金屬盒子，往凹槽裡一放，嚴絲合縫，像量身定做的一樣。盒子剛放進去，整個空間突然亮了起來，所有的儀器都發出
“滴滴”
的聲響，螢幕上開始跳動著各種數據，看得人眼花繚亂。
“我的天，”
林夏的聲音都在抖，“這是……
這是個生態監測站！這些儀器一直在運行，監測著蒼莽山的生態數據！”
她指著螢幕上的圖表，“你看這個，苔蘚地的輻射值一直在下降，比外麵低了至少十倍！”
趙野湊過來看，一臉茫然：“這玩意兒我看不懂，你就說，淨化核心在哪兒？”
林夏在儀器間轉來轉去，手指在螢幕上飛快地滑動著：“應該就在這個空間裡……
找到了！”
她指著牆角的一個圓柱形裝置，上麵刻著和金屬盒子一樣的符號，“就是這個！這是個小型的輻射淨化裝置，能持續淨化周圍的環境，苔蘚地能保持現在的樣子，全靠它！”
老鄭這時也下到了坑底，拄著柺杖走進來，看著滿屋子的儀器，眼睛瞪得像銅鈴：“乖乖，這得花多少錢啊？比以前的鄉政府還氣派。”
他走到淨化裝置前，伸手摸了摸，“這玩意兒咋用？是不是按一下就管用？”
“冇那麼簡單。”
林夏皺著眉，手指在螢幕上點了半天，“上麵顯示，淨化核心的能量快耗儘了，最多還能撐一個月。要是想讓它繼續工作，或者擴大淨化範圍，得給它補充能量。”
趙野撓了撓頭：“補充能量？咋補充？給它插電？還是餵它吃的？”
“都不是，”
林夏指著螢幕上的說明，“需要一種特殊的晶體，叫輻射轉化晶，能把輻射能轉化成淨化核心需要的能量。這附近的山上應該有，但不好找
——
說明上說，這種晶體通常長在輻射源附近，看著像透明的石英，但裡麵有紅色的紋路。”
老鄭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哪兒有這玩意兒！”
他激動得柺杖都掉了，“西邊的亂石坡上，我以前采草藥的時候見過，透明的石頭，裡麵像有血絲似的，當時還以為是啥寶貝，差點想挖回來當擺設。”
趙野眼睛一亮：“真的？那我們現在就去挖！早一天找到，早一天讓這淨化核心滿血複活。”
林夏卻有點猶豫：“西邊的亂石坡離這兒不近，而且那邊變異鼠特彆多，上次趙野說的那隻肚子裡有骨頭渣的，就是在那邊發現的。”
她看了看螢幕上的時間，“現在過去，天黑前肯定趕不回來，晚上在外麵不安全。”
“那明天一早去。”
趙野拍板決定，“今天先把這兒收拾收拾，看看這些儀器還有啥用。老鄭您熟悉地形，明天跟我們一起去，給我們當個嚮導。”
老鄭點點頭：“冇問題，保證把你們帶到地方。”
他撿起地上的一份檔案，小心翼翼地展開，“你們看，這上麵畫的是不是朱鹮？”
林夏湊過去一看，果然，檔案上畫著幾隻朱鹮，旁邊還有標註：“瀕危物種，蒼莽山現存
7
隻，需重點保護。”
下麵還有張照片，是幾年前拍的，照片上的朱鹮比現在多，羽毛也更鮮豔，站在枝頭上，像一團團燃燒的火焰。
“原來以前有
7
隻。”
林夏的心裡有點不是滋味，“現在加上小硫，才
3
隻……”
趙野拍了拍她的肩膀：“彆難過，等淨化核心修好了，環境變好了，它們肯定能多繁殖幾隻，到時候蒼莽山到處都是朱鹮，跟以前的麻雀似的常見。”
他拿起那份檔案，小心地摺好放進兜裡，“留著吧，說不定以後有用。”
三人在監測站裡忙了一下午，清理出不少能用的東西：幾包冇過期的壓縮餅乾、一個還能充電的手電筒、甚至還有半瓶驅蚊液
——
在這蚊子能把人抬走的地方，這玩意兒比黃金還珍貴。
傍晚時分，他們才從防空洞出來，趙野用石頭把入口蓋好，又在上麵鋪了層苔蘚，偽裝得跟周圍一模一樣。林夏站在窪地裡往回看，一點都看不出這裡有個入口，心裡暗暗佩服趙野的細心。
“走吧，該回去給小七和小硫餵食了。”
老鄭拄著柺杖往瞭望塔的方向走，“不知道那倆小傢夥在家乖不乖，彆把閣樓給拆了。”
提到小硫，林夏突然想起什麼：“對了，小硫今天好像冇跟過來，不會出啥事了吧？”
趙野笑了笑：“放心，那小傢夥精著呢，餓了自然會回瞭望塔。說不定現在正跟小七搶吃的呢，小硫那護食的勁兒，跟變異鼠似的。”
話雖這麼說，三人還是加快了腳步。快到瞭望塔時，遠遠就看見小七站在塔頂的破洞邊，不停地撲騰著翅膀，像在焦急地等待。小硫則在塔門口蹦蹦跳跳，看見他們回來，“啾啾”
叫著飛過來，落在林夏的肩膀上，爪子還抓著根冇吃完的玉米碴。
“看來是餓壞了。”
林夏笑著把它從肩膀上拿下來，放在手心裡餵它玉米碴，“以後可不能亂跑了，再亂跑就不給你吃的了。”
小硫像是聽懂了，在她手心裡蹭了蹭，把玉米碴吃得乾乾淨淨。小七也從塔頂飛下來，落在趙野的胳膊上，用喙輕輕啄了啄他的袖子，像是在撒嬌。
夕陽把瞭望塔的影子拉得很長，趙野在火堆裡添了根柴，火苗
“劈啪”
作響，映得每個人的臉上都暖暖的。林夏看著小硫在地上追逐著螢火蟲，小七在旁邊安靜地梳理著羽毛，心裡突然覺得，不管未來有多少困難，隻要他們幾個在一起，就冇有克服不了的。
“明天去亂石坡，得多帶點硫磺粉和水。”
趙野往火堆裡扔了塊土豆
——
這是他藏了好久的寶貝，“聽說那邊的變異鼠特彆大，跟貓似的，得小心點。”
老鄭點點頭：“我再去采點草藥，以防萬一。”
他看了看林夏，“你那錄音筆也帶上，說不定還能用上。”
林夏嗯了一聲，摸了摸口袋裡的金屬盒子，心裡充滿了期待。她知道，找到輻射轉化晶，讓淨化核心重新工作，隻是重建家園的第一步，但這一步，他們必須走好。
夜色漸濃，蒼莽山安靜下來，隻有風吹過冷杉林的
“沙沙”
聲，和瞭望塔裡偶爾傳出的朱鹮叫聲。林夏靠在火堆邊，看著跳動的火苗，不知不覺睡著了。在夢裡，她看見苔蘚地變得越來越大，朱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