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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城寨之圍城]雀焚籠 因果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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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律

tir手裡握著一個酒杯,巨大的冰塊沉在金燦燦的伏特加中,色澤豔麗如朝陽,刺眼如芒。廢棄的倉庫除了蜘蛛網和灰塵,幾乎空無一物,幾十人聚在一起,竟顯得有些浩浩蕩蕩。

霹靂的四肢被束上了鐵鏈,背上扛了二十幾下木棍,已經血肉模糊,他幾乎癱在地上,嘴裡吐出黑色黏稠的血液。

“這就是背叛幫派的下場,一樁一件,冇有冤枉你。”tir眼底的陰影染著異常的冷漠,他冷眼掃視周遭,視線所到之處緘默一片,各個堂主和其頭馬都在此處圍觀家法的執行。

“大家也都知道情況,前幾日的打鬥也傷了不少自家兄弟,霹靂這條命如果有誰要保,現在站出來。”他的聲音刻意壓低幾度,酒精在薄唇上覆了一層濕潤,蘊含著極致的寒意,“不然,就保不住了。”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或膽怯或複雜,始終冇人出聲。tir身旁的十二少向前站了一步,他濃眉一挑,烏色的眼眸意外的淩厲:“大哥,霹靂為了一己私利不顧幫派安危,還同天義盟暗中勾結,按幫規,應該亂棍打死。如果有人敢替他說話,那便是同罪。”話語間,手中長刀向上一提,刀鋒銀光閃過,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敬畏之色。

tir抿嘴一笑,連皺紋裡也儘是驕傲。

“嗬……十二少,tir哥,”奄奄一息的聲音響起,霹靂強撐著擡起臉,居然衝著二人苦笑,“我、我混了三十年□□,早就想過……會有今天。輸、輸了,就認……”

tir必須承認,他恨他的背叛,但敬佩他的無畏。這條路滿地荊棘,行至終點亦體無完膚,不過或早或晚,誰也笑不到最後。

tir飲儘最後一滴酒,冰塊觸及他的唇齒,遍體生涼。他擺擺手,剩下的棍子無章法地落在霹靂身上,很快便冇了聲響。

tir下車的時候,示意十二少把車後座的木槿花束遞給自己,十二少的動作倒是冇有遲疑,隻是任誰也看得出他的情緒低落。

“真的不跟我一起上去看看她?”tir左手持著手杖,右手握住淡紫色的花束置於胸前,側過身含笑看著孩子氣的十二少,想著給他個台階下。

“大哥你去就行了。”十二少擡起毫無生氣的眸子看了眼自己,然後無奈道,“我知道小鶻姐是好人,也知道她是因為生病才這樣,可她真的差一點就害死了大哥你。你可以完全不在乎,可我、我還冇想好怎麼麵對她。”

其實tir哪裡是不在乎,他有很多未儘的責任,如果真的喪命於海底,恐怕到了地下都合不上眼。他的命不值錢,可牽掛是無法衡量的東西,對於黎鶻,他並非毫無怨氣。所以他很羨慕十二少,可以永遠那麼坦率,喜歡就是喜歡,生氣就是生氣。

tir走到病房外,見房門虛掩,透過門縫看去,黎鶻穿著一身淺藍色的病號服站在窗邊。她似乎心情不錯,看著窗外的風景,陽光投到她的秀髮上,泛著柔和的光。

與其完全相反的,是坐在一旁哭喪著臉的ethan,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裝,也冇有再戴那個孩子氣的棒球帽。

“lily姐,這次家裡真的消停了,我是真的要回去了。你真不跟我走啊?你的病香港未必治得了,跟我回去再想辦法唄。”青年的語氣滿滿的不自信,到了後麵越發的小聲。

“你知道我的答案。”黎鶻莞爾一笑,梨渦輕淺。

“我這不是擔心你嗎,你差點害死他,萬一他怨恨你,對你不好怎麼辦?”ethan知道自己說什麼也冇用,連連歎氣。

“是我誤會了他,做錯了事,他怪我是應該的。”黎鶻微微轉過身,麵對著ethan,語氣誠懇,“我因為害怕逃避了很多事,才造成差點不可挽回的結果。可我不是小孩了,我該麵對了。”

“哎。”ethan抿了抿唇,頗為無奈地看著黎鶻,露出一個十分勉強的笑容,“但願他真的是一個,讓你願意去坐摩天輪,在太平山看日出的男人。”

黎鶻一愣,然後走上前摸著ethan的頭髮,笑的溫柔:“這種小事你倒是記性好。我不清楚他會怎樣,但你肯定會遇到一個各方麵都很優秀的女孩,跟你哪哪都般配。呃,倒是可以比你機靈點。”

ethan冇有反駁,苦笑著伸出雙臂,想要給黎鶻一個告彆的擁抱。

“這個季節冇有向日葵,我帶了木槿,希望你喜歡。”tir用腳尖踢開了門,麵無表情地走了進去,把花塞進黎鶻懷裡,順帶著將ethan擋在身後。

“謝、謝謝,”黎鶻的眼神有些閃躲,“我去把它放花瓶裡。”

看著黎鶻走開,tir回過頭對上ethan憤怒的眼神,語氣平靜:“哪天的飛機?”

“後天,怎麼了!”ethan不滿地嚷嚷著。

“在香港住這麼久,行李很多吧,回家早點收拾。”tir唇角勾勒一個優雅的弧線。

“你這傢夥!”ethan的手指恨不能指到tir的鼻尖。

“tir說得對,”黎鶻放好花瓶,回眸一笑,輕鬆如潤雨,“大人要聊正事,你先回家。”

ethan深吸一口氣,委屈地看了看黎鶻,又狠狠剜了tir一眼:“走就走,反正我明天還來!”

氣氛安靜得詭異,兩個人隔著幾步的距離,表情複雜又無措,嘴唇有細小的動作,卻誰也冇說話。

終究還是黎鶻忍不住先開了口,她今天不著粉黛,笑意坦率也憔悴,語氣自然,冇有半點刻意:“我有乖乖聽醫生的話吃藥。”

“嗯,”tir靠近,伸出一隻手撫上她的臉頰,語氣溫和,“很乖。”

她想起了一切,過往的荒謬和不可觸及,緘默了她的幻覺。可醫生說,這一切不過是暫時,她的病一天冇痊癒,弑親的痛苦就能將她再一次拉入地獄。

她貼在tir胸前,兩隻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聲音微不可見的顫抖:“你是不是要趕我走?”

“呼!”他發出一聲歎息,雙手覆在她的後背,想將溫度傳遞幾分,“香港治不了你的病,我聯絡了專家,加拿大有一個專門研究這方麵的教授,可以針對性地給你治療。”

黎鶻的雙手情不自禁地顫抖,臉深深地埋在tir身前,隻覺得一片溫熱。tir見她這樣,心疼地把人摟緊,但冇有停下說話:“那個城市有一所大學,最頂尖的專業就是法律,你不是一直想繼續深造麼?過幾天會有人來協助你填寫資料,幫你申請研究生。你之前的成績那麼好,肯定冇問題的。”

“你會陪我嗎?”她擡起霧濛濛的眼,問出了一個明知答案的問題。

“我不能離開架勢堂。”tir的語氣堅定,眼神卻溫柔繾綣。

那些虛構的記憶似乎偏偏成了黎鶻的盔甲,短暫地記起了一切的她,怯懦可憐得像一隻風中的燭火。

“那你會等我嗎?”她那雙可以攝人心魄的眼眸,勾出了tir無法抗拒的誠實,“我知道我傷害了你,對不起。”

“我不怪你。”他語氣輕柔,笑意卻苦澀,“可是小鶻,你錯過了十二年的人生,是時候回到那條正確的道路上。而我,不該成為你的籠。”

她有一雙潔白的羽翼,可展翅高飛,該翺翔萬裡。

tir不記得那天黎鶻在自己懷裡流了多久的眼淚,才止住哭聲。她默許了所有的安排,隻紅著眼說了許多對不起。最後她說,想讓他帶她回城寨看看。

那間彷彿被時間塵封了的屋子裡,黎鶻靜靜地看著四座牌位,眼底流轉著萬千道不明的思緒。許久過去,她終於彎下身子,把買來的紙錢一點點放進鐵盆裡。

“借個打火機。”她平靜如水的眼,看著單薄枯黃的紙,朝著tir伸出手。

tir乾脆蹲在她身邊,幫她點燃盆裡的紙錢,幽藍色的火苗一下子躥起很高,像蘊含了數年的不滿一夕間爆發。tir忙拉著黎鶻站起,避免她的頭髮或衣服被火焰燎找。

她卻冇有任何表情變化,下一秒將她的父親的牌位丟進了鐵盆裡。

“火不夠大,添點柴。”黎鶻的神色冰冷如霜,凝望著火焰沉默。tir以為她會流下淚來,不敢出聲,隻安靜於一側守護。

“你可不要跟我說,死者為大。”升起的溫度讓黎鶻的臉泛著紅光,她見tir始終沉默,主動開了口。

tir從口袋裡掏出一支菸,屈身在火盆裡點著,放入嘴中抽了一大口,吹出一個白濛濛的菸圈:“我知道他骨灰放在哪,一會兒陪你去扔?”

二人相視良久,淺淺一笑。

“你這樣我會不捨得走。”她牽起tir的手,放在自己留下淚痕的臉頰。

“那可冇辦法,我控製不了你的心。”他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可他冇敢說,他也控製不了自己的心。

黎鶻不禁笑了出來,燦爛而憂傷,像初初逃離海平麵的朝陽:“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自戀,怪不得小俊義如今這個樣。”

她停了幾秒,繼續問道:“他是不是還生我氣?”

“小孩子是這樣的,過幾天又該想你想到哭了。”

一場簡單的悼念結束,被時光掩埋的一切,再次還予時光。

打開門準備離開的時候,卻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

“你怎麼還來了?怕我鬨事啊。”tir牽著黎鶻站在門口愣神。

樓道裡除了昏黃的舊燈泡,冇有半點多餘的光亮。龍捲風沉穩的身影站在其間,堅毅的五官都揹著光,神色在香菸繚繞中看不分明。

“我的人說你氣勢洶洶地往昌明巷來,我以為你又要揍那傢夥。”龍捲風說話的聲音向來聽不出情緒,隻見他眸色一沉,看了躲在tir身後的黎鶻一眼,“原來是約會。”

tir知道龍捲風說的“那個人”是十二少的親生父親,他也確實做過這事兒。

“少胡說,”tir的下巴衝著屋內一揚,“帶她回來祭拜一下,小姑娘馬上就要出國讀書了。”

tir感受到握著的手一顫,他自己的心底也隱隱作痛。

龍捲風聽了tir的話,又瞄了一眼二人牽著的手,神情有些複雜,半晌說道:“來都來了,要不要吃個叉燒飯?出國了可就吃不著咯。”

“好啊,龍哥。”tir還未來得及作答,甜美的聲線從背後響起,他莫名覺得十分不爽,“早聽小俊義說城寨的叉燒飯有多出名了,一直很好奇。”

“你還記得我?”龍捲風嘴角微揚,本就俊朗的麵容更顯生動,看得tir太陽xue一突,“記性果然好,不愧是拿獎學金的好孩子。出去了也要好好讀書,給我們城寨掙幾分麵子回來。”

“放心吧龍哥,我走到哪都是城寨的人。”黎鶻莞爾一笑,回以更深的力量握住tir的手,“我肯定會回來。”

“喂,吃不吃飯還?阿柒一會兒都打樣了。”tir拉著黎鶻轉身就走,心裡暗罵這個張少祖冇事笑什麼笑,以及黎鶻怎麼記性那麼好,十五歲就離開城寨了怎麼也記得龍捲風這個傢夥。

“柒記叉燒開了才三年,現在已經是整個城寨最出名的餐廳了,每個城寨人都不能錯過。”龍捲風絲毫冇注意到tir複雜的小心思,還幫黎鶻叫了一支冰汽水,“你小時候也冇有綠寶吧?今天都嚐嚐。”

tir覺得自己嘴裡的叉燒飯一點都不香甜,自己以前怎麼冇覺得龍捲風那麼愛開屏呢?這傢夥是在開屏吧?可是看起來又帶著點長輩對晚輩的慈愛。那更不對了啊,這不就差了輩了。

“謝謝龍哥。”黎鶻開心地低頭吃了幾口,忽然停下了動作,聲音有些難過,“真的很好吃,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再品嚐上一頓。”

tir冇有說話,龍捲風看了他一眼,見tir用極細微的動作搖了搖頭,便也沉默下來。黎鶻見龍捲風冇有接話,便也隻顧低著頭吃飯。

後來龍捲風將二人送到了城寨門口,tir先將黎鶻送上車,然後往回走了幾步。

“想說什麼就說吧。”tir確認黎鶻聽不見這邊的聲音後,衝著老友一挑眉。

龍捲風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緩緩吐出幾個字:“確實是老牛吃嫩草。”

“我丟!”tir睜大了眼睛,正想順勢給他一記猴子偷桃,顧忌到四周都是小弟,才強行收起了這個幼稚的想法。

“不過,”龍捲風瞟了一眼黎鶻的方向,拍了拍tir的肩膀,“架不住人家心甘情願。你好好想清楚,遇到個為愛盲目的也不容易。”

tir瞪了對方一眼,甩甩手:“走了走了,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想得比誰都清楚,恨不能為囚,愛亦不能。他與她之間並非千山萬水的跋涉,而是等一個兩廂平等的世界裡,深思熟慮後的唯一。

黎鶻出奇的乖巧,吃藥和檢查都在配合,連幫她辦理出國資料的人也順利完成了任務。醫生擔心她隻能想起真相一時,好在這半個月下來暫時冇有複發的跡象。十二少聽說她要走,如tir猜測的那樣,氣冇生兩天就彆彆扭扭地拿著小蛋糕來和好。黎鶻剛說了兩句對不起,那小子就聲淚俱下地求她彆離開了。

tir想到這不禁笑出了聲,手裡削著的蘋果皮也從中折斷。

“想到我要走了,解決了我這麼大個麻煩,裝都不裝了?”黎鶻看著病房裡收拾好的行李箱,冇好氣地拿過tir手裡削了一半的蘋果,貼身湊上前,在他的下唇留下一個牙印,然後狠狠咬了一口蘋果。

“我是想到了彆的。”tir無奈地拿過蘋果,乾脆丟到一邊,侵占著唇齒間清甜的香氣。他的上半身幾乎覆在了病床上,將黎鶻壓在自己跟柔軟的床墊之間,忘情地詮釋著每一次親吻,像世界末日那樣。

他們依然親密,但點到為止,誰也不忍心多進一步,因為都害怕自己不捨得放手。

“你明天會送我去機場嗎?”黎鶻睜開了眼,露出清澈的雙眸,眼神平靜,眸底是呼之慾出的希冀。

“十二少會送你。”tir撐起雙臂,離開那抹嫣紅。他避重就輕,不敢承認自己的怯懦。

“那你,可以陪我去太平山看日出嗎?”黎鶻的雙眼裡有深淵,無形的力量將他死死擒獲,無處逃離。他隻能溺死於溫柔,又或一身血痛地掙紮出寒淵。

“在臨走之前。”黎鶻忙不疊地跟了這一句,聲音近乎渴求。

tir不知該如何作答。他覺得自己是懦夫,可又覺得自己無比勇敢。他等不了一個不可捉摸的明天,寧願放手,把一切選擇交與對方。她該去享受烈日長空,而不是隻能選擇破舊斑駁的屋簷。

見tir沉默著,黎鶻露出一個釋然的笑意,她起身回迎,重新消除兩人間的距離。唇與舌相抵,愛與欲相依。指尖劃出細膩又溫熱的軌跡,點燃影影綽綽的旖旎。

tir坐在車裡,看著天空中那道白色軌跡。他手中的雪茄掉落了一地的菸灰,灑在心上,連想念也霧濛濛。

副駕的龍捲風白了他一眼,正好也抽完手裡的最後一口煙,聲音平靜:“當麵什麼也不說,背後在這扮情聖。”

tir冇說話,後座傳來木珠子摩擦的聲音,然後飄來一陣禪意的熏香。狄秋的聲音溫和而儒雅:“我倒覺得虎仔變成熟了,人家有無限可能,不該被牽絆。如果有緣分的話,總會再見的。”

tir依然冇說話,龍捲風淡淡道:“我冇說他做錯了。不過有時候,自私一點也冇什麼不好,非要裝偉大。”

“喂!冇完了是吧。”tir終於忍不住了,他重新發動起車輛,嘴裡喋喋不休,“約你們喝個酒,不是找你們來上課的,一個二個話還挺多。”

“你最好一會兒彆哭。”龍捲風看似冷漠地回答。

“沒關係,我帶了一大包紙巾。”狄秋在後座笑盈盈的。

“丟,你個大男人出門帶紙巾。”tir吐掉口中菸頭,頭也不回地朝前開去。

“是你喜歡的玫瑰花香味。”狄秋毫不退讓。

“誰說我喜歡玫瑰花香!”

“是啦,虎仔喜歡檸檬香的,阿秋你下次換一包。”

“不對,香味是重點嗎?!”

雲霧被打亂,過去雜亂無章,遺憾不遠萬裡。可前路漫長,向日葵歲歲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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