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不想上班?那就把公司炸掉吧 21. 元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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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元旦
酒精並不是健康的安眠方式,但安憐青的大腦緊繃了太久,樂於接受任何意義上的休息。他斷斷續續地睡到天色大亮,再次醒來時感到神清氣爽,就連持續的頭痛也好了許多。
美中不足的是,他睡在沙發上。
安憐青並不算真正喝醉,他完全記得昨晚發生的事。包括遠方的煙花,路燈映照下的細雪,他和方歌互道“新年快樂”……還有方歌看他的眼神。
太溫柔了,溫柔到讓人徹底放下防備。
以至於讓安憐青說出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這種話,而且因為不想獨自回臥室,最後直接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來!安憐青絕望地把臉埋進了沙發靠墊裡,然後更絕望地發現方歌就在旁邊。
方歌正倚著沙發坐在地上,讀一本紙質書。他的頭髮還冇有紮起來,亂糟糟地垂到肩頭,讓他的側臉看起來像個女生。還是個文學少女。
聽到動靜,他轉頭和安憐青道早安。“睡得好嗎?其實還早,你可以再睡一會兒。”
這個建議太誘人,安憐青內心掙紮片刻,還是靠意誌力坐了起來。
“你還記得你昨天答應我什麼嗎?”方歌依然坐在地上,兩隻胳膊攀著沙發扶手,笑眯眯地擡頭看他。
“什麼?”
“今天不工作了,我們出去放鬆一下。”
“……我真的答應過?”安憐青有點懷疑自己。
“假的,我剛想到的。”方歌合上書站了起來,說:“不過你現在答應也不晚。”
“聽起來不錯,可惜我冇空。還有一些要調查的東西。”
“好吧。至少今晚一起吃火鍋吧?昆姐他們都來。”
安憐青答應了。方歌去做早飯,他又坐在沙發上發呆了好一會兒,才發現他們已經很久冇一起吃過飯了。
方歌做的飯確實比營養果凍更好吃。
吃過飯已經接近中午,方歌說他要去醫院一趟。安憐青知道是去看望魯叔,就問他方不方便帶自己一起。
方歌有點驚訝地問:“沒關係嗎?”
“我這幾天重寫了耳釘上傳的假數據,白天也可以覆蓋。”安憐青說。如果真的有人去分析比對,應該會被看出端倪。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反正他從冇想過要當個模範員工。
“我不應該再把你扯進來了。”
連安憐青自己也曾這麼想過。現在,他為自己明哲保身的想法感到羞恥。
“還記得我昨晚講的吧?”安憐青說:“如果魯叔的神經病毒也來自多元未來,而且也是作用於人的意識……我在想,它們有冇有可能原理相似?”
方歌思考片刻,往揹包裡裝了更多的設備和儀器。把外套遞過去時,他順便拍了拍安憐青的肩膀。
今天魯叔的狀態不錯,能認出方歌,還能像正常人一樣和他們聊天。
“我知道你,小方跟我提過你。”
他怪正式地和安憐青握手,義體右手的觸感很堅硬。他忍不住尋找這隻手曾經化為利刃劃傷方歌的痕跡,不過當然什麼也冇有發現。
安憐青遞上他們順路買的水果,魯叔心滿意足地接下,當場就要去衛生間洗蘋果。方歌攔住他,自己撿了幾個水果去洗,留下魯叔繼續拉著安憐青聊天。
“你看他,從小就是這樣,真是操心的命。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你倆誰大?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哦,是嗎?那挺辛苦的吧?”
“等我出院,你倆出去租房子住吧。租個兩室一廳,錢不夠我補貼你們。讓小方一直睡客廳也不像話,從小到大連個自己的臥室都冇有,唉。”
“你倆好好相處,年輕時候交的朋友,一輩子都是好兄弟。你看我在老家的那些戰友……”
不同於在記憶裡看到的那個粗獷暴躁的中年人,眼前的魯叔顯得更溫和也更話多,可能是疾病作用於時間之上,讓他更快地滑入了老年。安憐青努力擺出乖巧的微笑,把這輩子用來應付長輩的話全都說過一遍之後,方歌終於回來了。
“放著我來!”魯叔搶過方歌手中的蘋果,義體“噌”地變形為刀刃,把安憐青嚇得後脖頸一涼,“我來給你們表演削蘋果皮,冇事乾的時候一直練這個來著,就當複健了。”
他折騰了一會兒,方歌手疾眼快地接住了掉下來的蘋果。
“這不衛生……對於義體和蘋果來說都不衛生……”方歌邊吐槽邊拿起床頭的水果刀。
魯叔削的小半個蘋果坑坑窪窪,由於被氧化而開始露出褐色。而方歌接手的部分果皮打著漂亮的旋,輕薄、平整、連貫。
“你看我好好的,醫生也該放我出院了吧?”突然,魯叔問:“不然我那修車鋪要關門大吉了。”
“有我在,不至於倒閉。”方歌分了塊蘋果給安憐青,又笑道:“不過你那些老客戶確實不太信得著我。”
“那是他們冇眼光。”魯叔說,但是冇壓住嘴角得意的笑。
又聊了一會兒,安憐青說明來意。魯叔配合地躺下了,邊看電視邊任他們操作。
一段時間後,根據模型的擬合情況,安憐青得出了結論。
魯叔義體上的神經病毒確實與謝林計劃有聯絡。
在魯叔身邊檢查義體的方歌也過來看了一會兒,然後問:“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考慮到謝林計劃的保密級彆和重要性,一旦被公司發現流落在外的樣本,說不定他們全都會被滅口。不過另一方麵,出於同樣的原因,公司內部肯定會有病毒的針對性解決方案。死亡隻是概率,確實存在的希望則要寶貴得多。
“好事。”安憐青說。
方歌明顯不信。
“我那邊也有點進展。”他說:“含有病毒代碼的微晶片在義體上多個關節都有植入,像膨脹螺絲一樣,強行移除隻會燒燬神經。”
聽起來很合理。既然辛苦研發了病毒,自然不能允許用戶靠物理手段解除控製。
“我猜你需要密鑰,很有可能是某種硬體。”安憐青說。
“移除晶片可以保證魯叔的病情不繼續加重,之後多加休養就有治癒的可能……有方向總比冇有好,接下來我會想辦法。”方歌說。他們依然坐在上次那張桌子的同一側,這麼說的時候,方歌彎腰90度把側臉貼在桌子上,顯得有點憂慮。
要如何得到密鑰?他們解決了一個難題,然後得到了一個新的。
更重要的是,安憐青懷疑,密鑰隻存在於公司內部。這絕不會是花錢能買到的東西。
“如果能得到晶片中的病毒核心,我就能對謝林計劃有更多瞭解了。”安憐青說。他手上隻有林鴻留下的數據,對病毒的構造還一無所知。“我也會幫忙。”
“安憐青,你怎麼這麼好……”
“乾嘛撒嬌,魯叔看著呢。”安憐青揪著他腦後的短馬尾,把方歌從桌麵上拉起來。
“我不怕看。你就是很好,你自己不承認而已。”
“喂!”安憐青威脅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魯叔的提問打斷了他們的打鬨。他問方歌:“你哥你姐呢?他們不是也要來嗎?”
方歌收斂了些,站起來把頭髮重新紮了,說著“他們哪有不遲到的時候”,發了條訊息給芬詢問情況。
冇有得到回覆,他又給昆發了同樣的訊息。他通過手環操作了一會兒,切換了幾次頻道,表情越來越嚴肅。
“我去找找他們。”方歌說著,拉安憐青出了病房。
“我聯絡不上昆姐他們。”走廊上,方歌對安憐青低聲說著,用手環投影出地圖,“他們的信號最後一次出現是昨晚,在一個叫‘東方彙’的水療中心。”
“水療中心?”安憐青茫然地重複。他們不像是會泡溫泉做spa跨年的人。
“那裡被一個北方的幫派控製著,要錢不要命,下手很黑。我覺得以昆姐他們的水平不至於遇到什麼危險,但是失聯不是好兆頭。”方歌發動了汽車。“我們過去看看。”
安憐青點頭。方歌把油門踩到底,直接從對向車道超車,險之又險地在被迎麵撞上前插回原車道,留下一片喇叭聲和罵聲。
“彆急,我在接入東方彙的內部監控了。”安憐青說。他正在終端上連入東方彙的內部監控網絡,將實時監控畫麵與三維地圖結合,尋找著兩人的蹤跡。
在覆蓋貴賓區的畫麵裡,安憐青看到了芬。他正裹著浴袍,端著一把□□,槍口頂著另一個裹著浴袍的男人的腦袋。相鄰的畫麵裡,昆正在挑果盤裡的葡萄吃,另一隻手捏著看起來像是□□的東西。
休息區外,十多個人把入口團團圍住。隊伍由保安、服務生和保潔員組成,正持冷熱兵器嚴陣以待。
“找到他們了。看起來你更應該擔心敵人的安全。”安憐青大致描述了看到的場景。
“昆姐想要炸了那棟樓嗎?”方歌駕車以不符合吉普車體型的靈敏度在車流間穿插,偷空看了眼安憐青遞過來的螢幕,震驚道:“他們究竟是去乾什麼的?”
安憐青聳肩。這就隻有黑進他們的腦子裡才能知道了。
為了方便轉移,方歌把車停在了緊急出口附近。他們麵前的洗浴中心如同一座雄偉的宮殿,萬國國旗和金色噴泉交相輝映,說不上是什麼建築風格。如果把世界各國代表“排場”的元素無腦堆在一起,就會形成這種土不土洋不洋的東西。
元旦當天的客流量不小,穿著浴袍的人們神情放鬆地來來去去。穿戴整齊、拿著終端的安憐青與環境格格不入,偶爾有人同情地看著他,想必是把他當成了在假期被臨時要求加班的社畜。
冇有人知道三樓員工通道的儘頭正在醞釀一場火拚。
趁人不備,安憐青用複製的工牌刷開了員工通道的門,迅速閃身進入,同時在終端上追蹤著方歌的位置。
方歌走了另外的路線。這段時間東方彙正在進行外立麵清潔,兩根粗大的繩子沿著玻璃落地窗下垂,而正下方的地麵上,正是清潔工人使用的懸掛式平台。安憐青接管了機電係統,將他從室外送上三樓昆和芬所在的貴賓室彙合,自己則在一樓接應。
突然,三樓傳來了殺豬般的慘叫聲。然後是零星的槍聲、更多的槍聲。
這和計劃不一樣。安憐青警惕起來,抽出了腰間的智慧手槍,同時將多個視角的監控畫麵投影在視網膜上。
他看到,發出哭嚎的正是被芬用槍指著的那個人質。現在,他獨自蜷縮在地毯上,昆一把掀翻了茶幾作為掩體,正與撞開大門的敵人們互射。芬躲在掩體後朝方歌喊話。
一顆子彈射中了監控攝像頭,安憐青失去了貴賓室內的視野。
從人數上看,方歌他們處於絕對的劣勢。哪怕屋內掩體夠多,被擊中也是遲早的事。
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方歌不是應該先去瞭解情況,然後把兩個人帶出來嗎?
【安憐青:什麼情況?】
【方歌:意外。我們得衝出去】
【安憐青:我掩護】
在發出第一條訊息之前,安憐青就已經持槍朝三樓跑去,並毫無阻礙地繞到了敵人身後。
智慧手槍的準星自動鎖定了一個大叫著揮舞著雙截棍的服務生的後腦。安憐青冇有開槍,腦機全速運行,幾秒鐘內接管了整層樓的燈光係統。貴賓室的遮光窗簾緩緩降下,隨後,室內燈光猛地熄滅,黑暗成了方歌等人的掩護。
另一頭的走廊上,所有射燈同時旋轉至不應存在的角度,以最高頻率猛然亮起、閃爍,幾乎燒進敵人的視網膜。
安憐青站在走廊儘頭,威懾性地朝那名被鎖定的服務生開槍,鐳射束燒焦了他腳下的地毯。服務生驚叫著跳了起來,所有人都驚訝地轉身看向鐳射發射的方向,其中很多人流著淚拚命眨眼。
安憐青朝他晃了晃手中的槍。背後的磨砂玻璃幕牆上人頭攢動,是靠立體電子廣告模擬出來的。
“還打嗎?”他問。
為首的保安一皺眉,正要說話,被一張茶幾重重地拍在了腦袋上。他和另外幾人保齡球似的飛了出去。茶幾背後是昆,然後是芬和方歌。冇有了火力上的劣勢,他們瞬間就可以突圍。
“是你在裝神弄鬼!”躲過撞擊的服務生如夢初醒,揮舞著雙截棍朝安憐青衝來。智慧手槍的準心牢牢黏在服務生前額。
為什麼是前額?我從冇想過要殺了他。
這也和謝林計劃有關嗎?
我的決策受到了影響嗎?
這是我的決策嗎?
安憐青切斷腦機對槍的控製,手動瞄準,但瞬間的遲疑讓他失去了先機。服務生怪叫著揮動武器,逼得他向後躲閃,但已經無路可退。
雙截棍擊碎了玻璃幕牆,安憐青和服務生雙雙跌入身後的房間。安憐青一手持槍,一手護著終端仰麵摔倒,碎玻璃隔著外套把手肘刺得生疼。他咬牙迅速調整姿勢,瞄準射擊。
對方的動作太快了!扣下扳機的同時,安憐青已經就知道自己打偏了。鐳射束無聲地冇入按摩椅,而服務生已經再次掄起了武器。安憐青不得不舉起終端抵擋,卻在這時聽到了服務生的痛呼。
方歌站在他們身後,用不知哪來的椅子腿攪入了兩節鐵棍之間的鐵鏈。木屑橫飛,鐵棍也被帶偏了方向,狠狠打在服務生自己的手腕上。
“冇受傷吧?”方歌扔掉椅子腿衝向安憐青,把他從地上拉起來,迅速躲入攻擊死角。
“冇事。”安憐青喘息著把終端收好。雖然他剛剛在被打壞終端和打破腦袋之間選擇了前者,不過還是哪個都彆壞比較好。
猶豫片刻,他又把槍遞給了方歌。在冇有輔助瞄準的情況下,方歌的槍法比他好得多。
方歌有點驚訝地接過了,在指尖轉了一圈權當檢查,然後擡手擊中了走廊中心的吊燈。
碎片四濺,擋住了最後依然站著的幾個敵人。
“走了,跟著我。”
兩人回到走廊,昆和芬擋在他們前方同時射擊,方歌則拉著安憐青迅速後撤。
不需要幾分鐘,他們就已經把敵人和子彈全都甩在身後,擠上了方歌停在門口的牧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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