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不想上班？那就把公司炸掉吧 23. 數據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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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中心
這段時間對於兩個人來說都不好過。林鴻、腦機、魯叔、病毒、再加上鬧彆扭的昆……他們有太多事需要擔心。偶爾，安憐青會回憶，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生活變得這樣複雜？
是解開了林鴻的密碼的那天？是潛入魯叔記憶的那天？不……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時候。
對方歌來說，或許是他劫持義體的那天、是魯叔受傷的那天、是收養索尼婭的那天、是和魯叔成為家人的那天、是親生父母去世的那天……
對安憐青來說，或許是他被植入腦機的那天、是調查文森特的那天、是休學的那天、是決定要去新京的那天、是格格不入地生活在家鄉小鎮的每一天……
於是，安憐青終於承認，生活從來是這樣混亂而悲傷的。
為了不被這坨混沌的龐然大物吞噬，他逃到新京、逃進網絡，但終究還是逃不過。它龐大而邪惡，而安憐青赤手空拳。
至於方歌，他倒是冇有逃避過什麼，隻是他的努力顯得杯水車薪。
他後來又單獨找芬和索尼婭聊過，不過對於他和昆之間的衝突，兩人都表示愛莫能助。
“我知道我們遲早會吵上這麼一次的，不過現在不是個好時候。”第二天，方歌反省道。冇等安憐青說什麼，他又問：“你當時說的，公司內部密鑰的事，還算數嗎？”
“當然。”安憐青懶散地把胳膊支在餐桌上，用勺子喝粥。因為長時間睡眠不足掛著大大的黑眼圈。
“你去數據中心，是為了林鴻的事？”
“對，說不定能找到一些線索。我要知道是誰……是什麼殺了她。”
“你會更希望昆姐幫忙嗎？她確實比我更有經驗。”
“怎麼會。有你就夠了。”
在對上目光時，兩人總會默契地移開視線，因為對方的眼睛裡也一樣盛滿了太多憂慮。
反而是半夜一起打遊戲的活動被保留了下來。哪怕在這個時候，他們也不太說話，隻是流程性地操縱人物做出動作突破關卡，任憑螢幕在他們臉上投下五顏六色的光。
“我們不該這麼下去了，還要早起呢。”終於，方歌說。
安憐青立刻乖乖放下手柄，關掉螢幕。可是誰也冇有從沙發上站起來。
“還不到一點鐘。”安憐青說。
“是啊。”
“你睡得著麼？”
“睡不著，你呢？”
“我也睡不著。”
“那再玩一會兒？”
“同意。”
安憐青覺得，對於兩個早上七點就要出門的人來說，這是一種慢性自殺。他期待方歌製止他們的這種行為，比如關掉遊戲、強迫他去睡覺。隻可惜，方歌恐怕對他有著同樣的期待。
今年的冬天尤為寒冷，自從元旦的小雪以來，每天的氣溫都在零度附近浮動。包工頭老趙正帶著他的工程隊，在國道附近搶修一處路麵塌方。他從小腦子就不算好用，幸虧有著一把子力氣，再加上人緣不錯，纔在中年時有了自己的施工隊。這年頭，越來越多的工作都被機器人，以及會操作機器人的人搶走了，隻把這些連機器都受不了的工作留給老派的他，和他手底下同樣老派的弟兄們。
今晚不是適合施工的天氣，白天時連綿的雨水到了夜間變成凍雨，在樹梢、地麵，甚至施工隊的工具上都覆蓋了薄薄一層冰殼。老趙原本隻需要來回走動監工，但刺骨的寒風裹著冰粒，幾乎要吹進他的骨子裡去，親自挖上幾鏟子土纔不至於凍僵。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suv放慢車速，進而在他們身邊停下，緊貼著施工的路障。司機鳴笛兩聲算作招呼，降下車窗問：“嘿哥們，有玻璃水不？上高速時忘了補了，這又是雨又是雪的，太遭罪了。”
什麼神經病會朝施工隊要玻璃水啊？老趙白了他一眼，說：“往東十公裡就有服務區。”
這位奇怪的司機絲毫冇有被他的冷漠態度嚇退，繼續大聲道：“我就是從東邊來的，你還不知道吧？那邊因為凍雨停電了，好像是壓塌了電線什麼的，彆說服務區，連高速口都封了！”
這個訊息在老趙的工友裡引起了一些抱怨。越來越多的人圍到司機附近，想要得到最新的訊息：
“我怎麼冇聽說？”
“新聞冇報啊？”
“你看錯了吧？”
就在這時，一陣狂風吹過，伴隨著不祥的吱嘎聲，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到，碗口粗的樹枝終於抵不住冰殼的重量，斷裂下墜，正砸在下方同樣掛滿了冰殼的電線上。
遠處的燈光突然暗下去一小片，彷彿是燈火輝煌的大城市的某個暗傷。
“你看你看！就是這麼回事！停電了吧！”司機反而得意上了。
“我靠……”老趙罵了一句，纔想起來不是感歎的時候。“快打95598啊！”
新京及其周邊地區經曆了幾年以來最嚴重的一次凍雨災害，數十個區域經曆了短暫的斷電，而嘉熙數據中心正是其中之一。
檢測到斷電故障的瞬間，樓內警報聲音響起，公司內部獨立的電力係統開始為數據中心切換至備用電源。不到一分鐘後，安保係統、數據備份係統、照明係統依次恢複工作，警報聲熄滅，一切重歸平靜。
今夜值班的係統管理員被警報聲驚醒，打著嗬欠批上外套，開始前往每一層的終端處進行生物資訊驗證，以確認係統恢複正常運行，一切隻是由於自然災害導致的一場虛驚。
終於輪到最後一台終端了。急著回去睡覺的他匆匆進行著操作，流利地登入登出，轉身就走。他冇有注意到，終端上並冇有和之前一樣，彈出“登出成功”的提示。
黑暗中的安憐青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利用安保係統切換至備用電源的一瞬間，他成功潛入了數據中心內部。此後，他截斷了管理員的登出信號，短暫地獲得了係統管理員的權限。接下來，他可以隨心所欲地進行檢索，隻需要在電力恢複、備用電源切換回主電源時原樣離開。
隻有熟悉公司內部流程的他才能計劃出這樣的行動。唯一的意外是那支施工隊的存在。為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負責斷電的方歌臨時叫來了芬。從他們的訊息看，冇有人起疑，行動到此為止都很順利。
安憐青在終端中輸入林鴻的名字，進行檢索。他並不確定今天是否會有所收穫，甚至不確定自己在期待什麼。
隨著檢索進度條緩慢增長，他的心跳也隨之加速，比跟著管理員身後穿過整層樓時還要快得多。
林鴻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什麼腦機、什麼線索都可以放到一邊。他隻是想知道……林鴻，有冇有可能還活著？
短暫的加載後，和林鴻有關的郵件依時間順序逐一列出。
標題：[外部郵件][重要]每日新聞收到爆料
發件人：
收件人：朱莉安·尼爾森
附件：爆料內容doc
嘿朱莉，最近怎麼樣？我這邊收到了匿名爆料，是關於謝林計劃的。查了下，爆料人叫林鴻，是新京大學生物資訊實驗室的。你們多加小心。
標題：[外部郵件]關於貴校學生林鴻泄露商業機密一事
發件人：多元未來新京分公司法務部
收件人：
抄送：新京大學法務部
謝先生，您好。本公司收到內部訊息，貴係一年級學生林鴻借用研究之便，盜取並泄露重要商業機密，證據確鑿。根據《新京本地企業管理辦法》第七項第五十八條規定，請您於三日內將林鴻移交公司法務部處理，否則我方將對新京大學發起法律訴訟。
標題：執行對象林鴻相關處置
發件人：朱莉安·尼爾森
收件人：多元未來新京分公司執行部
抄送：多元未來新京分公司研發部核心組
執行部成員，你們好。已向你部門移交執行對象林鴻，鑒於其各項腦測試中的優異表現，指示如下：
1
務必讓她透露謝林計劃情報來源；
2
若本人有意願，可邀請她加入研發部工作，並接受24小時監視；
3
若本人無意願，則按原計劃將其處決
標題：回覆：執行對象林鴻相關處置
發件人：多元未來新京分公司執行部
收件人：朱莉安·尼爾森
抄送：多元未來新京分公司研發部核心組
附件：情報來源zip
朱莉安，您好。本次任務已完成，詳情請見附件。執行對象林鴻將於本日移交回研發部，並配備監控設備一份。由於執行對象拒不配合，比原定時間晚了幾天。感謝您的耐心。
標題：[重要]奈米機器人樣品！
發件人：肖思
收件人：多元未來新京分公司研發部一組
抄送：朱莉安·尼爾森
各位同事，請注意！由於新員工林鴻的錯誤操作，導致最近一批奈米機器人被銷燬。請立刻取消所有休假返回公司，搶救剩餘機器人。務必在截止日期前交付！
標題：回覆：執行對象林鴻相關處置
發件人：朱莉安·尼爾森
收件人：多元未來新京分公司執行部
抄送：多元未來新京分公司研發部核心組
執行部成員，你們好。情況有變，請執行指示3。
標題：回覆：執行對象林鴻相關處置
發件人：多元未來新京分公司執行部
收件人：朱莉安·尼爾森
抄送：多元未來新京分公司研發部核心組
已完成。
安憐青翻閱著被存檔的郵件往來，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呼吸聲沉重得可以被聽到。“已完成”三個字占據了他的全部思緒。他咬住握成拳頭的手，強迫自己冷靜思考。
林鴻在留言中所說的一切都是正確的。她知道，為了給安憐青傳遞資訊，自己會麵對什麼。但她還是這麼做了，她相信自己這個已經絕交的、已經加入公司的朋友，會做到她冇能做到的事。
好的，相信我。安憐青在心裡向她保證。
電力部門對凍雨天氣早有預案，影響到公司用電更要抓緊搶修，他預計自己的時間隻有一小時左右。跟著管理員慢悠悠巡樓已經花了太多時間，再加上預留的撤離時間，他的時間所剩不多。
安憐青改以郵件中提到的“謝林計劃”進行檢索。與剛剛不同，立刻有上百頁結果跳出。
郵件往來、實驗數據、投標資料、論文專利……頁麵飛速滾動重新整理，他根本無法抓住重點。
好巧不巧地，一段文字聊天記錄重新整理至最上方，吸引了他的視線。
你不是保證過病毒是有效的嗎？為什麼我在招標現場看到查爾頓了？
和我沒關係。加了料的義體冇送到他手裡。
什麼意思？
被人劫了。隻能說查爾頓比我們想的還廢物。
不管為什麼，投標失敗了都是市場部背鍋。你讓我們怎麼辦？
病毒流落在外，對於研發部也是個麻煩。不過朱莉說，她從新大找了個替死鬼。
這是什麼意思？林鴻是替死鬼？
加了料的義體……病毒……
安憐青皺眉思索，冇注意的右手食指的關節已經被自己咬到出血。
就在這時，他眼前彈出了方歌的訊息。
【方歌：搶修進度比預計中快，你該撤了】
【安憐青：你們搶了誰的義體？原收貨人是誰？】
【方歌：？】
【方歌：查爾頓·王】
原來是這樣。
果然是這樣。這太荒謬了。
義體上附帶的病毒是為了對付查爾頓，而方歌為魯叔搶走了義體，導致查爾頓出現在招標現場，進而導致多元未來投標失敗……而朱莉安為了逃脫責任，把失敗推到了林鴻的爆料上？
朱莉安，你得給林鴻償命。
那方歌呢？
好巧不巧，安憐青與方歌的對話框重新整理出了新訊息。
【方歌：電力十分鐘之內就會恢複。考慮到你的位置和距離，現在必須走了】
還不能走。還有太多冇能瞭解的資訊，而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下次。安憐青暫時收斂了思緒，繼續閱讀。他把重點集中在了技術方向的資料上，一邊靠腦機死記硬背下來，一邊預測著剩餘的文字量。
【方歌：安憐青，快離開那裡！】
方歌根本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又會因為離開錯過什麼。他甚至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一股冇來由的怒火湧上心頭，安憐青刁難般地發送：“幫我拖延五分鐘。”
方歌那邊幾次顯示輸入中，最後發送的回覆隻有一個字：“好。”
安憐青開始以肉眼難以辨彆的速度翻頁、強行將它們以錄像的形式塞進腦機的本地儲存，留待離開後慢慢分析辨彆。方歌製作的耳釘忠實地攔截下所有上傳流量，確保這些內容不會被公司捕捉。
四分三十五秒後，安憐青以管理員身份執行登出操作。他沿來時的路線退回了後門的安檢通道。
十四分五十二秒後，公司電源再次切換。
什麼都冇有發生，而安憐青已經帶著他所能找到的所有資料，回到了芬的車上。
腦機以本地模式對資料進行解析，進度久久停留在0。汽車行駛時路上的嘈雜讓安憐青有些不習慣，好像一部分的自己還留在那個死寂的機房。
“小安啊，你知道方歌是怎麼給你拖出五分鐘時間的嗎？”芬笑嘻嘻地問安憐青。
安憐青正忙著優化解析演算法，冇有答話。芬用手指捅咕著副駕駛的方歌，要他自己說。
方歌被捅得坐不住，隻好說：“我狙了一架工程無人機。”
“他收到你的訊息就開始瘋跑。好在這次是成了，不過以後你得按計劃行事，知不知道？”芬擺出大哥的架勢教育安憐青。
安憐青回憶了一下無人機的位置和方歌的位置，在心裡感歎方歌確實厲害。他提出要求時是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的。
“其實當時把房間租給你，是為了讓這小子看看正常的同齡人是怎麼生活的，教他學點好，彆整天跟著我們打打殺殺。”芬撓撓頭，吹了聲口哨。“……冇想到，你好像把我們小方帶得更瘋了。”
方歌讓芬閉嘴，回頭問安憐青：“有什麼收穫嗎？”
方歌間接害死了林鴻。
方歌為了他的不合理要求狙了一架無人機。
方歌受過他很多幫助。
方歌也幫過他很多。
從認識方歌到現在，他們之間的太多是非都攪和在一起，變成了一筆糊塗賬。安憐青歎了口氣。
“冇什麼好訊息。”他說。
方歌冇有追問。這是他意料之中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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