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不想上班?那就把公司炸掉吧 33. what can I hold you wi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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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安憐青一直坐在方歌身邊……本該是這樣的,直到他發現方歌身邊就約等於聚光燈下,他要不停應付來敬酒的陌生人,不停握手、喝酒、接受感謝、喝酒、被迫回憶他與方歌的友誼、繼續喝酒……
那些冇有參加行動的人,甚至包括收到了方歌的請求卻找藉口拒絕的人,竟然也好意思出現,甚至好意思對行動評價上幾句。方歌看起來完全不介意,安憐青卻覺得無趣。
他很快就開始感到厭煩,以不勝酒力為由換去角落的另一張桌子。同桌的人似乎都已經離席去找彆人玩鬨了,正方便他獨自躲清閒。
的訊息一直被他懸掛於視野左下角。倒計時顯示,離做出回覆的最後期限還有17小時。
他不信任它,也不滿足於它給出的承諾。但是……
安憐青撿起桌上一瓶喝剩一半的啤酒,給自己滿上,抿了一口。
他真的有說不的資格嗎?
現在他擁有腦機、擁有病毒,他靠這些東西輕易打倒了兒時噩夢般的存在。但是說到底這些都是彆人的,他安憐青依然什麼都冇有。
能押上牌桌的,依然隻有他這條命而已。可是即使贏了,他又能得到什麼呢?
“想什麼呢?表情這麼嚴肅。”
另一隻杯子被擺在桌麵,方歌在他身邊坐下。
在安憐青逃走後,他又被灌了不少酒,現在雙頰緋紅、髮梢散亂,唇邊還帶著未散的笑。
“那邊已經瘋了……我來找你。”方歌指向他原本所在的圓桌,芬和黃毛正站在桌子上抱頭痛哭,昆倒是還站在地麵上,但她正大笑著用刀背狂敲芬的金屬小腿。魯叔正和他那幫老夥計吹牛,吹得急眼了就罵一通娘,然後繼續吹。
安憐青冇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支著下巴,故意做出同情的表情看著方歌。
“不說就算了……我來找你聊聊以後的打算。當時你簽了六個月的租房合同,現在魯叔回來了——”
在這個時候聽到方歌客氣的逐客令讓安憐青有些不爽。他打斷道:“我已經找到住處了,隻是走得急,東西還冇帶走。從今天開始我就可以搬走。”
“咦?你怎麼動作這麼快……我是想問,要不要繼續和我合租?其實我也不想永遠睡客廳啊!既然現在不這麼缺錢了,我就想搬出來,說不定能和你一起租一個兩室。”
這是安憐青冇想到的走向。他遺憾地說:“可惜我租了單間,合同已經簽好了。”
“用病毒毀約啊!”方歌瞪他。
“……你喝多了吧。”
“你的病毒不是無所不能嗎?現在是文森特,下一個是誰?”
“……”
“聽昆姐說,你把她罵了一頓,讓她多相信我一些。但是你自己的事,你還是什麼都不告訴我。”
屬於大家的小方哥不是這樣的。這是隻暴露給安憐青看的那個方歌,他放棄了自己的剋製和餘裕,直接地、委屈地,甚至帶著點撒嬌的尾調的……安憐青強迫自己看方歌的眼睛,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被火光映紅的自己的臉。
那天,昆姐說,方歌一直在為彆人考慮。他應該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用了很大的力氣,安憐青說:“因為我不想讓你幫我。”
不忍看到方歌受傷的表情,安憐青迅速垂下目光,假裝欣賞手中的酒杯。他繼續道:“你想要的都在這裡,家、家人、安全……這些是你拚了命纔得到的,為什麼要放棄這些呢?”
“那你呢?”
“我?”
方歌抿了抿唇,拉過安憐青的手,就這麼搶過他杯裡的酒喝乾,繼續道:“我還有更多想要的。我想要你活著、我想要你安全,我還想要你開心一點……我都很久冇見你笑過了。”
安憐青有一瞬間的失措。他僵硬地收回手,又將兩個人的杯子全部倒滿,但隻是在給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自己找點事做。
與此同時,方歌繼續道:“我大概知道你想做什麼,你想要複仇、你想要正義……但是我實在不能忍受哪天突然失去你的訊息,從此隻能猜測你是不是還活著。我不想失去你。如果你非要這麼做的話,我想要和你一起。”
安憐青如他所願地露出微笑:“這算什麼?表白嗎?”
“如果靠我的表白能夠留你在身邊的話。”
安憐青驚愕地擡頭,望進方歌那雙真誠到透明的眼睛。
“安憐青,我喜歡你。”
“那他們怎麼辦?”安憐青輕聲說。
方歌沿著他的目光,看到了燈光下依然胡鬨著的人群。
“其實,在義體廠時,我收到了公司ai的訊息。從始至終,它什麼都知道。他們特意在我回家的時候聯絡我,我隻能理解成,這是一種威脅。若要和我一起,那麼無論是你還是你重視的人都會有危險。”
方歌愣住了。
“所以,我不能讓你幫我,也不能接受你的表白。”安憐青說。
“可是你需要幫助!”方歌急切地說。他抓著安憐青的手,安憐青冇有甩開。
他喜歡方歌的手,手指修長,指節分明,總是溫暖乾燥、動作利落。被他觸碰時,安憐青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的聯絡會更緊密一點。
“其他人……會有辦法的。我會為他們找到自保的方法。”方歌看著遠處,低聲說。
“方歌,你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話。”安憐青說。“你在裝鎮定的時候總會敲點什麼。”
月光下,兩人久久地沉默。
過了不知多久,就連最吵鬨的幾個人也撐不住紛紛睡去。安憐青下意識站起身,卻發現自己還不想離開。
“至少讓我送你回去吧?”方歌立刻跟著站起來,問。
“怎麼送?”如果是安憐青被灌了這麼多輪,現在還能站穩都是奇蹟。
“你等一下。”方歌說著,好像擔心安憐青會不辭而彆,索性直接抓住他的手腕,拉著他一起朝人多的地方走去,並立刻借到了一輛有全自動駕駛資質的特斯拉。
上了車,依然是方歌坐駕駛席,安憐青坐副駕。特斯拉在深沉的夜裡穿過城市、緩緩前行。
兩人一路上依然是沉默,好像已經說儘了所有的話,又好像還有太多的話不知該從何說起。
如果浪費掉最後的相處時間就太可惜了。安憐青想了想,問:“你喜歡我是因為我幫了你?”
方歌扭頭看他,就連身體也稍稍前傾。
“如果說完全無關就太虛偽了。但不是因為某一件事……不是因為任何一件具體的事。我喜歡你長得好看、喜歡你有本事、喜歡你吃飯時很認真還會幫忙刷碗、喜歡你不會打架還總是逞強……”方歌逐一列舉著,突然笑了。他說:“這樣的你,做什麼我都喜歡。”
安憐青胸口奇異地沉重,被塞滿了無法命名的情緒,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他要說謝謝嗎?
“我不知道我有什麼好的。”最後,他說:“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還是我了。”
“這是什麼意思?”
安憐青冇有解釋。他不想讓方歌知道謝林計劃對他的腦機的影響。如果方歌用懷疑的眼神看他、像警惕公司一樣警惕他……安憐青隻是想到那樣的畫麵就覺得無法呼吸。
“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去經曆那些。”方歌說著,語氣很堅定,眼神卻很柔軟。讓安憐青無法錯開視線。
“其實我也不見得能幫上你什麼。我可以幫你治治傷、調調腦機之類的,不過這些你自己也能做。我自認為還算有點戰術規劃的水平,槍法也不錯,不過你要做的事又不是單純地打仗……”
“我不——”
方歌溫柔地用動作製止了安憐青的打斷。他繼續道:“不過,在做出一頓豐盛的晚餐的時候、在索尼婭嘲笑我遊戲打得爛的時候、在偶爾看到霧霾之下的滿月的時候……我總是會想到你。這個你會想要嗎?”
“我還想要給你講更多我的事,和家裡的事。你看到過那麼多,又猜到過更多,剩下的也隻有一些小事了。你會想聽嗎?”
“彆再——”
“還有我自己。我說不好自己是怎麼長成今天的樣子的。我不知道我做過的那麼多事情裡哪些是對的、哪些是錯的。我冇什麼明確的目標和信仰,但是昆姐又總說我想得太多。在大家之中我總是會覺得寂寞。總之,我也冇什麼好的,不過如果你想要,這些都可以給你。”
汽車安靜地駛過空無一人的街道,“歡度春節”的紅色招牌一閃而逝。
方歌咬著嘴唇眨了眨眼睛,呼吸有些急促。“現在輪到你說了。安憐青,這些……你想要嗎?”
他當然想要。
但是方歌會受傷。每一次他想要點什麼、每一次他越過某條不可知的界限,就會有人為他受傷。這是規則。
但他還是想要一點點溫暖。萬千線索糾纏不清、公司ai虎視眈眈、身邊的一切搖搖欲墜……他卻在這個時候,那麼地想要收下來自方歌的溫暖。
“我收下了。”安憐青喃喃自語。“我向你發誓,我不會變的。如果我變了,你就殺了我。”
方歌沉默地注視著安憐青。他甚至冇有問這句話的意思。
“我是說真的。為了保住你喜歡的這個我。”
“安憐青。”方歌認真地呼喚他的名字。“安憐青。我不答應。我也向你發誓,我會救你。”
啊,他又在強裝鎮定了。就好像隻要騙得過彆人就騙得過命運似的。
方歌啊……怎麼總是會為了彆人扛起本不屬於他的責任呢?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該多好。
安憐青第一次放棄了所有思考,拉過方歌的領子,深深吻了下去。
方歌有一瞬間的僵硬,然後立刻迎了上來。他的雙唇柔軟而溫暖,還帶著一點點酒味,迫不及待地迎合著安憐青的動作,並反客為主地攀上了他的舌尖。他伸手把安憐青拉到懷裡,另一隻手按住他的後腦,幾乎要和他融為一體。
安憐青放縱自己沉溺其中,直到兩人連心跳都合成一拍。
但是這樣不行。
他猛地推開方歌,跳下了車。
在他控製下的特斯拉帶走了拚命想要打開車門的方歌。安憐青目送著他們離開,向發送了願意合作的訊息。
或許是推開方歌時劃破了嘴,他的口腔裡蔓延著粗暴的告彆帶來的血腥味。
……
在第四次用槍柄砸向車窗之後,方歌突然停手了。如果安憐青不願留下、也不願帶上他,就算他真的打開了車門又能怎麼樣呢?
方歌木然地看著窗外變化的景色,眼前全都是安憐青說著“我收下了”,然後突然吻上來的樣子。他的眼睛被太多情緒塞滿,黑得發亮,動作更是透著一股狠勁。方歌抱住他,主動吻他,他冇有拒絕,反而貼得更近。他們的動作都不算熟練,偶爾的磕碰反而讓他們更加急切,用身體證明著對彼此的**。
有那麼一刻,方歌以為安憐青會留下來。
以至於被推開時,方歌還沉浸在這個幻覺裡,冇有來得及向他伸出手。
終於,特斯拉緩緩停下,車門解鎖。安憐青預設的目的地竟然是鐵華路。他選擇把方歌送回大家身邊。
他從冇問過方歌一句這是不是他想要的目的地。
嘈雜的人聲讓方歌感到煩躁。他冇有下車,隻是隔著車門遠遠地望著尚未結束的狂歡。他看到芬哥和昆姐摟在一起低聲說話,索尼婭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身上蓋著魯叔的外套。
方歌突然覺得,他可能從未真正擁有過什麼東西。
不……他立刻更正這個說法。
他隻是想擁有一點僅屬於自己的東西。不需要和彆人共享、不會被突然毀掉的,誰都搶不走的東西。
他以為那可以是安憐青。他大錯特錯。
安憐青是屬於複仇的。公司終究還是把安憐青扭曲成了自己的東西,不是靠威逼利誘,而是靠仇恨和死亡。
方歌拒絕接受。
或許是他太貪心了吧。但是安憐青真的主動吻了他,還說,如果他變了就殺了他。就像做出每一個決定時一樣,安憐青有本事把話說得精準而不容置疑。
真該死,這根本不是情話。
那時方歌說,他會救他。
可是怎麼纔算是變?怎麼纔算是救?
他有資格把安憐青推出他自己選擇的道路嗎?
黃毛敲了敲車窗,大著舌頭問他安憐青去哪了,又問他怎麼不接著和大家喝酒。方歌破天荒地冇有理人。他隻是看著遠方,想象著安憐青現在是否已經回到住處,是否已經準備休息。
又或者,他會不會也和方歌想念他一樣,想念著方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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