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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子躺平手冊 第12章 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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咄咄逼人

顧重林敏銳地察覺到李承乾的氣勢有瞬間的轉變,隻是等他想再好好看清楚時,李承乾已然恢覆成人畜無害的模樣。

“小殿下所言的馬掌,莫不是馬穿戴的鞋靴?”

顧重林按著字麵意思漫不經心開口,好似就那麼順嘴一問。

李承乾笑笑,冇有回答倒是反問顧重林:“你這行商的本事實在是大,西域白疊子能得,西域寶馬亦能得。”

顧重林擺手滿臉憨厚:“都是靠友人偶然得之,行商行商,出門在外又哪裡會冇一兩個朋友呢。”

太安村時他便覺此人精明,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承乾壓下眉眼,就著行商的話題介麵,直接略過馬掌一事,就好像他從未提起。

二人心知肚明裝傻,有一搭冇一搭地聊著,不知怎麼聊到了顧重林下一回打算去的地方。

“前幾日突厥來勢洶洶,我已把阿耶接進長安求個安穩,估摸冇幾日長安就要戒嚴了,我打算等這一次突厥走後南下,聽說南邊靠近泉州那一帶新發現了個井鹽。”

唐初雖則禁止販私鹽,但好在采取的是鹽池鹽井官方與百姓共取之的政策,也不收稅,故而顧重林說想要去看看井鹽李承乾並不奇怪。

隻是南方泉州……莫名的念頭閃過腦海,但還未等李承乾理明白自己的想法,遠遠就傳來顧十二興奮的聲音:“小殿下,陛下來了。”

斥候來報,突厥至多五日便要進寇武功,李世民方方安排好長安城中的一應城防,將前線尉遲敬德大敗突厥側軍的戰報過了一眼,就聽得顧十二來報的西域寶馬。

正巧無事,李世民索性就跟著顧十二走了一趟,等回程順便過問一下立後的具體事宜。

越是突厥兵臨城下,他所要向突厥頡利可汗展示的態度就越要滿不在乎藉此穩定人心。

當然,這麼著急立後一方麵是出於政治原因,另外一方麵便為若是出意外,整個大唐的後方也能有人撐著。

當然最後還是有那麼一點私心,他與觀音婢成婚十三載,觀音婢為後的日子也恰好是在他登基之後的第十三日。

想著觀音婢,李世民的麵上露出抹淺淡的笑意。

“陛下。”

顧重林行禮後便自覺牽過馬。

“好馬!”

李世民大步走近,一眼就瞧中這匹尚且帶著野性的寶馬,心中暗歎這顧重林送的這一手還真真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去。

雖則李世民冇有計較他先前對李承乾的不敬,但如今送上門的好馬他當然不會拒絕。

李世民摸過寶馬肩背,感受著它緊實有力的腰身,一路往下,四蹄烏黑透亮,是頂頂好的品種。

原先對著李承乾滿臉不耐的馬也真是能伸能屈,彷彿是知道眼前這人不好得罪,雖則還是桀驁非常,但身體倒是實誠任由李世民撫摸。

隻是一張馬嘴繃得緊緊的,馬尾煩躁甩著。

李承乾暗自撇嘴,心說這馬也會看碟下菜,瞧他好欺負剛纔還給他撅蹄子,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馬。

李承乾鄙夷的目光實在是太明顯,明顯到那馬都能清晰感受到,偏偏李世民此刻還附掌大笑:“這樣一匹好馬,我也是沾了承乾的光而得。”

馬嗤嗤吐氣。

勉強屈居李世民□□,可以。

叫它跟那個小身板的傢夥扯上關係,不可以。

所以馬兒昂首長鳴,再一次撅了蹄子,想要在李世民跟前落落李承乾的麵子。

事發突然,顧重林反應很快,剛想上手將它馴服,誰料李世民比它反應更快。

身形騰轉間李世民踩鐙上馬,他毫不猶豫一拽韁繩,馬蹄高高揚起重重踏下,濺起薄薄一層塵土。

電光石火間李世民已然穩穩將馬製服,在場眾人回神之際隻餘它低聲哼哼,半是委屈半是不滿。

李承乾:……

委屈給誰看呢,我還是李世民親兒子呢,一匹馬這麼茶成精了不成!

李承乾深吸口氣決定不跟匹馬計較,正事要緊。

他小心翼翼挪到李世民跟前,一雙黑眸中是滿滿的好奇,仰著頭小聲道:“阿耶,這馬怎麼不穿鞋子?”

顧重林心中一動眼眸微眯,不動聲色打量正裝作純良的李承乾。

李世民摸摸馬兒鬃毛好笑道:“馬與人不同,要如何穿鞋子?”

李承乾輕“啊”聲,歪歪腦袋似童言無忌:“可馬要走路,人要走路,這難道不是相通的嗎?”

話落李承乾蹲下身子,一雙眼在馬蹄上徘徊:“人若不穿鞋在外頭走上一遭,碎石山地這腳不得被磨破?”

李世民微蹙眉心:“馬蹄堅硬不會……”

話雖如此,但說到一半李世民顯然是想到了什麼,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撫摸著馬鬃毛的動作越來越快。

說起來他忽然想起幼時看過的雜文,春秋至漢時確有人嘗試過在馬蹄上包裹皮革。

且馬蹄雖堅硬,但跟馬幾乎過了半輩子的李世民又如何不知曉目前單匹戰馬根本做不到長途跋涉,隻能短距離衝襲,正是因為這馬蹄的損耗。

不僅如此,南方地帶氣候偏濕熱容易造成馬蹄損傷,這也是南方難養馬的原因之一。

若是……

李承乾見狀唇角勾起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可日積月累這馬蹄也會被磨破吧?”

“肯定很疼。”

李承乾的聲音可憐兮兮,但他的目光卻是狡黠。

彆人冇發覺,那垂著腦袋的馬倒是看得清清楚楚,馬喘著粗氣隻恨自己不會說話,不能向它勉強認同的主人控訴這個心口不一的小子。

李世民撫摸馬鬢毛的動作漸慢。

李承乾托著腮自言自語:“人穿草鞋皮靴,如果馬要穿鞋肯定不能用這些,要牢固堅硬……鐵嗎?”

“可又要如何將其穿上?”

“綁縛不行,釘子嗎?”

李承乾晃著腦袋:“人穿鞋能走得更穩走得更久,馬穿鞋會不會也一樣呢?”

“阿耶,我知道我這想法被彆人聽去肯定又要議論我發濫善心,我也隻講給阿耶聽。”

“青雀麗質先前與我講,因著那兩次昏迷,宮中已經有不好的流言說我性子柔弱,可我隻是……”

委屈巴巴的語調,可憐兮兮的神情,這欲言又止的模樣反而叫李世民按耐住心中的狐疑。

李世民長舒口氣,隻覺得此刻的胸腔敞亮非常。因著李承乾的話,一個隱隱約約的念頭鑽入腦海,攪得他激動非常,恨不能當場就將自己腦子中的雛形給實現。

李世民翻身下馬,將韁繩丟到垂眸遮掩自己表情的顧重林手邊,他一把從地麵將李承乾拔起,高高半舉空中。

李承乾猝不及防死死環住李世民的脖頸。

說不清的羞惱與一閃而過的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欣喜湧入四肢百骸,順著血液一路往上,爬遍他的雙頰,讓他紅透了臉。

李承乾鴕鳥樣將頭搭在李世民的頸窩,低聲喃喃:“阿耶我都八歲了,放我下來。”

話落他目光不自覺落到那匹吹鬍子瞪眼的馬上,他擺上鬼臉。

哼,都說了我纔是李世民親兒子,你這匹綠茶馬就歇歇爭寵的心吧。

李世民朗聲而笑,伸長手讓李承乾無路可逃,又故意用自己下顎的鬍鬚刮蹭李承乾細膩的肌膚。

到最後,也不知道李承乾通紅的雙頰有幾分是因為害羞,有幾分是因為李世民的磨蹭。

“我隻是高興,我兒方纔那話哪裡是柔弱,分明對我大有裨益。”

李承乾的這個思路很對,甚至於想要做出成果也並非一件難事。

大唐周邊蟄伏敵國數眾,他本就對馬政萬分看重。若無好馬,便少了對敵的一大殺器。

可王朝初年天下才平定冇多久,百姓尚要生存,開源開不了多少,故而隻剩下節流一法。

若是所謂“馬的鞋子”功成,不單單是能減少馬匹的損耗,更重要的則是戰術的改變。

馬蹄無保護往往承受不了長途跋涉,更多的時候馬匹是作為一種短距離突襲的武器。

可若是馬蹄有保護呢?

意味著損耗減少,意味著馬匹就算長途奔襲也能反覆使用。

意味著騎兵不單單隻能短途奇襲,意味著騎兵可以成為長途奔襲的戰略型兵種。

不論是損耗的減少還是兵種的改變,這都是質的飛躍。

李世民沉吟,不過這個法子倒也有缺點,便是製作太簡單了,敵人隻消看一眼就可輕易學去。

但若此因噎廢食,也隻能說一句愚蠢。

這馬鞋用鐵而製,突厥不是不會鍊鐵,甚至水平不算低,但相比較大唐,突厥當下鬆散的政體註定他們冇有能力大規模開采鐵礦鍛造。

而這東西首次登場,必將會是在關鍵戰役上一戰定鼎。

到那時大唐震鑠天下,就算周遭國家學到了這法子又如何?

核心產鐵資源地已被大唐控製。

一步落後步步落後。

且技術行不行另說,大量鐵礦人力供他們煉製同樣需要不短的時間,而唐卻可以穩居中央隨時插手。

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但是具體的形製樣式以及該如何釘入馬蹄,尚且需要鐵匠與兵部一起商議。

正當此時,一個行色匆匆的內侍上前。

“陛下,高公求見,說是要與陛下商議水利之事。”

“行你先退下,告訴士廉我馬上到。”

高士廉,這不是他娘長孫皇後的舅舅嗎?

一個曾經看過的史料

倏然蹦出。

李承乾嘴快過腦:“阿耶,舅公先前是不是因著得罪煬帝被貶交趾?”

李世民掂掂李承乾像是尋到了玩孩子的樂趣:“怎麼突然提這個?”

李承乾扒拉腦海中的記憶道:“聽聞舅公回長安後便時不時生病,阿孃與舅舅一直擔憂不已。兒先前看書知那交趾之地人煙稀少山地環繞,多障氣多蚊蟲。”

李世民不再舉著李承乾,反倒是將人托在胳膊上柔聲詢問:“所以?”

李承乾左右看看,見在場人都是知道他去過太安村的,他也就毫不避諱:“所以我先前好不容易出宮一趟,特意尋人問了交趾甚至更加往南之地的詳細,想要知曉從那回來的人都是怎麼調理身子的,可誰知還真叫我撞上一個祖輩出身泉州的人。”

聞此顧十二好奇偷摸打量一眼李承乾,他種牛痘攏共也就躺在榻上半月,後麵他都跟小殿下形影相隨是半點不知這事,小殿下這半月還真是不消停。

李世民挑眉:“承乾這兩月過得屬實精彩。”

李承乾忍住不自在拖長音撒嬌:“好不容易出宮一趟嘛。”

李世民點點他的鼻子:“又不是不讓你出去,但你到底年歲小不安全。”

李承乾嘻嘻笑道:“阿耶這話我可記住了。咳,話說回來調理的方子冇打聽到,倒叫我打聽到件趣事。”

“先前因為曲轅犁忙忘了,今日聽到舅公纔想起。”

“那人對我說,泉州因著靠海常常與南邊經商互通往來,偶有提到交趾再往東南的林邑。”

“聽聞有因海難流落我朝的林邑人吹噓,他們那兒的破土破地居然有能早熟耐旱產量高的稻,一年兩熟三熟都可以。”

“誰也冇見過,那人是當笑話講給我的,可我卻覺得不對。”

“雖則我不瞭解林邑,可越往南環境越惡劣我還是知道的。”

“無風不起浪,說大話也不該是往這般方向,況且還有詳細特征,所以我覺得此事未必為假。”

“阿耶,若是林邑的土地都可種稻,那我們大唐呢?”

“是不是可以一年多熟甚至北方少水之地也易種稻?”

李世民凝視著兀自陷入興奮的李承乾:“承乾,凡事講求證據,若是真有此稻我必會大力派人找尋。”

“但冇有擺在眼前可見的,如你所說,或許隻是一個可能,或許隻是一嘴玩笑,或許一年兩年甚至五六年都找尋不見。”

李承乾顯然聽出了李世民的言外之意,他不由著急:“可……”

李世民搖頭打斷,放下李承乾從一旁書格中抽出一幅輿圖,嘩啦一聲攤平在所有人麵前。

李世民指節輕釦桌麵,一瞬氣場淩厲非常,甚至帶了點咄咄逼人的意味。

“好,朕先假定此稻確實存在,那朕便來問問你。”

此時此刻,他們不是父子而是君臣。

李承乾喉結滾動,殿內肅殺的氛圍有些讓他難以招架。

“阿、陛下要問什麼?”

“林邑並非小國,任何一種稻種亦非全域可種。你隻言需在林邑境內找尋,那麼具體何州何縣,東南西北又是何處何地?”

李承乾攥緊手心,他不知道。

李世民輕睨輿圖,指尖一點林邑:“林邑距大唐數千裡,雖臣服於我朝但到底非我國土不知詳細。你要朕派人南下,這可不是打仗有現成的關隘要道,需得深入林邑民間。”

“引進稻種自然並非小數目,那麼路如何走稻種如何運,水路還是陸路?”

“陸路,你也知曉南蠻之地多山多泥沼多瘴氣,不僅難以行路更是危險重重,人少則風險甚大連稻種都無法保證自林邑運入大唐。”

“水路,你知曉何時何季風浪小嗎,你知曉在茫茫海上又該如何規劃路線安全往返嗎?”

李承乾猛然閉眸,他不知道!

李世民絲毫不給李承乾喘息之機:“派人手尋找,派何人而去?”

“若是府兵,隋末亂世後南方各州縣本就兵丁稀少,且間或有蠻獠流竄反叛,短時間內抽不出人手。”

“若是商人,商人大多重利惜命,拿不出切實憑證便要人家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為你走一趟林邑?”

“若用皇權強壓,嗬,天高皇帝遠,本就無真切憑證的東西若是找不到,又怎知他們是否儘心而非佯裝好麵?”

李世民垂眸,語氣不帶一絲波動:“嗬,真假不明的傳聞,輕率盲目的計劃。”

“你連朕尚且無法說服,何況群臣?”

李承乾麪色泛白,他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李世民歎氣,看著眼前快哭出來的李承乾止住了逼問。

李世民彎腰溫柔地捧起他的臉,輕輕抹去他眼角的濕潤,嗓音低壓帶著哄意:“莫哭。”

李承乾一頭栽入李世民的懷抱。

分明先前被那樣咄咄逼問李承乾還能裝作無事,可李世民的一句哄卻讓他再忍不住委屈。

這是他前半生從未體會過的父愛,這是他的父親,是他可以肆無忌憚依靠的港灣。

他貪戀這個懷抱。

李世民輕撫其後背,所有的鋒芒在這一刻儘皆收斂:“承乾,政策命令不是兒戲,人命錢財亦並非數字。”

“我所說的問題如需解決背後所耗的人力錢財你算過嗎?”

“我不是不願意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隻是這一切都不應該在大唐初建時提起。”

“前有隋末亂世,大唐立國後曾粗略統計全國戶數不過兩百餘萬。”

“從隋時的八百九十餘萬跌到這個數字,縱有隱戶逃戶,可這背後何嘗不是百姓血淋淋的屍骨。”

“遑論周遭國家虎視眈眈,突厥、吐穀渾、高句麗……人人都想從我大唐身上咬下一塊肉。”

“我不可能在當前因為你的一家之言供養這樣一支南下的隊伍。”

李世民語氣認真,是在安撫他,是在教導他。

“成遲敗速者,國之基也;失易得難者,天之位也。”

隋朝看似盛極一時,可還不是其亡也忽焉。

可不惜哉?

可不慎哉?

李承乾歎氣。

果真是自古英雄出煉獄,從來富貴入凡塵。

他潛意識裡把治國當做戰略遊戲,實在不妥。

李世民輕哄:“泉州潮州交州等地均可派人於商業往來中一點點探清楚林邑的詳細情況,一點點摸索合適的道路。”

“看看那林邑是否真有神奇的稻種。”

“若有,則不打無準備之仗。等一切就緒大唐也已慢慢走出百廢待興的局麵,錢財人力便也不缺了。”

“慢慢來,不著急。”

李承乾悶悶的,剛想點頭誰料意外發生。

“陛下,某願為殿下前往,甘為先驅。”

“願替陛下一試可能。”

一片寂靜中,沉默不語的顧重林輕笑,似漫不經心似認真,他躬身行禮。

顧十二大驚,一把拉住顧重林的胳膊:“大兄你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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