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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王]我在青學打網球的日子 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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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第二年的冬天來得格外早,神奈川的海風裹挾著濕冷,吹拂過寂靜的街道。細碎的雪花從鉛灰色的天空飄落,沾濕了行人的肩頭。

幸村精市站在院門前,望著那道從車裡走出來的纖細身影,微微恍神。

她穿著駝色長款大衣,領口繫著菸灰色羊絨圍巾,鳶尾紫色的髮絲在寒風中飄揚,擡眼時,那雙遺傳自母親的蒼藍色貓眼裡流轉著盈盈笑意。

“今年過年怎麼提前回來了?”幸村精市麵容溫和,如初雪消融,“工作不忙了?”

赤司一一,這個已經冠上夫姓的名字,如今在她身上顯得格外妥帖。

她上前自然地挽住老父親的胳膊,像小時候那樣貼近他,“想爹地了呀~就請假回來了。”聲音甜軟,帶著刻意拉長的尾音。

幸村精市的目光掠過女兒精心描畫的眉眼,唇角漾開慈祥的弧度,“都是當家主的人了,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任性了。”

他擡手,習慣性地想揉她的發頂,卻在觸及前頓住。女孩兒的頭髮顯然是精心打理過的,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兒如今倒是一幅精英作派。

他真的是老了…

“哼,我老公現在可是赤司落景~他們敢惹我?”她揚起下巴,做出驕縱的模樣,眼角卻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雪花落在幸村精市鳶紫色的發間,那其中已經摻雜了不少銀白。曾經芝蘭玉樹的身姿被歲月打磨得單薄,脊背雖仍挺直,卻已然顯出了幾分佝僂。自錦織兮離去後,他生命中最明亮的那盞燈就熄滅了,整個人如同慢慢風乾的古木,隻剩沉靜的輪廓。

“小景呢?還在美國?”他轉移話題,聲音輕柔。

“嗯,好像是那邊出了什麼事,前段時間接了個電話就走了。”赤司一一低頭踢開腳邊的積雪,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像是回到了少女時代。

“他對你好嗎?”

“很好。”

“說謊。”

“冇有哦。”她擡起頭,蒼藍色的眼瞳裡漾開一抹複雜的笑意,“他真的很好,好得就跟不存在一樣。”

“……”幸村精市。

寒風吹起他額前的碎髮,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眼角細密的紋路,那雙經曆無數離彆的眼睛彷彿能看透一切。

“聽說他在美國那邊還養了個情人。”他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

赤司一一明顯僵了一下,不自覺地嚥了口唾沫,“哈哈…爹地你的聽說可真多…”

“自然是比你多一些的。”他微微笑著,眼神卻漸漸冷下來。

“長得好看嗎?和我比怎麼樣?”她故意眨著眼睛,做出好奇的模樣。

“……”幸村精市。

“這是知道一個丈夫出軌,妻子的正常反應嗎?”他輕聲問,帶著幾分無奈。

“那要照爹地你的說法,我纔是鳩占鵲巢的那隻鳩。”她歪著頭,試圖讓語氣輕鬆些。

幸村精市終於忍不住,伸手輕輕敲了下她的額頭,“不會用成語就彆亂用。”

“我小學國文是體育老師教的。”赤司一一仰起白皙的小臉,笑得甜美,眼神晶亮,那模樣像極了當初的錦織兮。

幸村精市有瞬間的恍惚,彷彿透過時光看到了年輕時愛人的笑靨,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光已經冷冽如這冬日的空氣。

“你動手還是我動手?”他的笑容溫和,但口吻已經冷得冇有一絲溫度。

赤司一一急忙抓住他的手,指尖冰涼,“爹地,您冷靜,讓我來我來~藉著小景哥哥的手來振興家族的主意是我提出來的,我會負責到底。”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而且小景哥哥把那邊的那個寵得跟眼珠子似的,到時候要是知道咱們動了手,隻怕會恨我一輩子。打打殺殺地不好,我主張和平解決問題。”

幸村精市凝視著女兒良久,雪花在他們之間靜靜飄落,染白了彼此的肩頭。他最終長歎一聲,那氣息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又緩緩散去。

“再說了。”赤司一一重新揚起笑臉,挽住父親的手臂往屋裡走,“我比她美好不好?”

“…誰給你的自信?”幸村精市挑眉,終於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爹地,我真的是你的親閨女嗎?”她佯裝生氣地嘟起嘴。

“你是我撿來的。”幸村精市從容應答,推開玄關的門,暖黃色的燈光傾瀉而出,將父女二人的身影溫柔包裹。

“嗯,從媽咪肚子裡撿回來的。”

暖黃色的燈光下,晚餐在安靜卻溫馨的氛圍中進行。

幸村精市難得親自下廚,和風料理清單精緻,都是女兒喜歡的口味。

赤司一一吃得格外認真,彷彿要將每一個菜的味道都深深烙印在記憶裡。

“爹地如果有一天混不下去了,可以去賣茶碗蒸~”她滿足地眯起蒼藍色的貓眼,像隻被順毛的貓咪,可愛慵懶。

幸村精市隻是微笑著,不斷將菜夾到她碗裡,“怎麼誇人的話從你嘴裡出來就這麼彆扭呢?”

赤司一一大快朵頤,吃完茶碗蒸後,又埋頭專注地對付碗裡的烤魚,“我這也是給爹你指條明路,畢竟家族的事務都在我手裡了,我跟你說,你彆不信哦~我隨時能把你逐出家門。”

幸村精市笑了,“那我還要感謝我家一一大方地收留我了。”

他靜靜地陪著女兒,看著她偶爾流露出的小女兒情態,恍惚間時光倒流,彷彿看到了那樣同樣在飯桌上大放厥詞的女孩兒。

飯後,赤司一一主動收拾了碗筷,堅持要洗碗。幸村精市冇有阻攔,靠在廚房門邊,看著女兒略顯生疏卻努力認真的動作,眼神溫和而複雜。

一切收拾停當,夜已深沉。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些,寂靜的夜裡隻能聽到雪花撲簌簌落在屋簷上的細碎聲響。

幸村精市正坐在臥室的床上看書,鳶紫色的頭髮在燈光下柔和地垂落,側臉沉靜。忽然,他聽到身後傳來窸窣的腳步聲。

轉過頭,卻見女兒抱著一個柔軟的枕頭,穿著絲綢睡裙,光著腳丫站在走廊的地板上,有些無措地看著他。那神情,像極了多年前某個同樣下雪的夜晚,那個因為做噩夢而抱著枕頭跑來尋求安慰的小女孩。

幸村精市有些訝異地放下書,“怎麼了?”

赤司一一的聲音帶著一點罕見的,褪去了所有偽裝的依賴和軟糯,“爹地,我能不能跟你睡?”

幸村精市愣住了。

她哪怕是小時候也冇有這樣向他撒嬌。

怕被拒絕,赤司一一急忙補充道,“就一晚。”

幸村精市的心被最柔軟的羽毛輕輕拂過,又酸又暖,他歎了口氣,帶著無奈和縱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這麼大了還撒嬌,過來吧,小心著涼。”

赤司一一立刻笑起來,像隻靈活的小貓,哧溜一下鑽進被子裡,緊緊挨著父親躺下,懷裡的枕頭抱得緊緊的。

幸村精市起身,拿了條薄毯披在她肩上,“上一個爬上我床的女人還是你媽媽。”

赤司一一開心地把頭靠在父親的肩膀上,輕聲說,“爹地,給我講講你和她小時候的事情吧?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幸村精市的身體微微一頓。

那些關於她的回憶,是他珍藏最深也最不敢輕易觸碰的寶藏,每一次翻開,都是甜蜜與刺痛交織。但今夜,在窗外漫天飛雪的靜謐裡,在女兒難得流露的脆弱和依賴中,他心中的壁壘悄然融化。

他沉默了一會兒,目光投向窗外飄飛的雪花,眼神逐漸變得悠遠而溫柔,彷彿穿透了時光,回到了那個神奈川的海風永遠帶著鹹濕氣息,陽光永遠燦爛的夏天。

“那得是40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和我朋友去街頭網球場打網球,然後就有個狡猾的小偷偷拿了我的球拍。”幸村精市的聲音低沉而舒緩,像大提琴般流淌在溫暖的室內。

“小偷真的很不聰明,被我當場抓包不說,還死不承認自己的錯誤。”他說著,唇角不自覺地上揚,勾勒出深深的懷念。

赤司一一窩在父親身邊,睜大了眼睛,聽得入神。

這些過往是她從未聽過的。

“她當時麵不改色,理直氣壯地問我,說:小姑娘,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要偷你的球拍?我說兩隻。然後她又說啊:小姑娘,作為女生你不能這麼強勢,你看,把你的小男朋友都嚇到了…”幸村精市低低地笑了起來,眼角的細紋都染上了愉悅的色彩,“當時我還猶豫要不要把她送到警察局的,這話一出我就覺得心軟不可取,當即扭了她的胳膊,要把人兒拎走。”

他頓了頓,聲音裡帶著一絲無奈的寵溺,“當時你真田伯伯臉黑的不行,直言大喊說太鬆懈了!她還反思了一下自己哪裡鬆懈了,就是冇有什麼結果。”

“後來呢?你們真的去了警察局嗎?”赤司一一忍不住追問。

“冇有。”幸村精市繼續回憶著,“她抱著樹乾死活地不肯鬆手,撒潑胡鬨地,還裝成我表妹讓我揹她。我被她折騰夠嗆,最後還是被她順走球拍了。”

他的眼神溫柔,嗓音裡充滿了對往昔歲月的眷戀,“那天的陽光真的很好,好到我都想要把球拍送給她了。我們當時還打了一場網球,那也是我第一次遇到比我還有天賦的小孩子。明明連網球是什麼都不知道,隻是拿著球拍模仿著我的動作,就打出了完美的發球。”

“當時我真的很嫉妒呢…”幸村精市輕聲總結道,語氣裡是無限的柔情。

“那…爹地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赤司一一的聲音已經帶上了朦朧的睡意,卻還是強撐著問道。

幸村精市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細回溯那份早已融入骨血的情感。

“說不清具體是什麼時候了。”他緩緩說道,“或許是她每天陪著我打網球的時候?又或許是我們一起吵吵鬨鬨下學的路上?還有那次我被綁架,她當時偷偷哭紅了眼睛,還要在我麵前裝作若無其事,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帶她自己烤的,形狀古怪的小餅乾…”

“她烤的餅乾…很好吃嗎?”赤司一一的聲音越來越小。

幸村精市笑了,輕輕搖了搖頭,“又黑又糊,連形狀都看不出來,還把鹽當成了糖。我看著樣子就不想吃,但她最後硬塞進我嘴裡了。”

他繼續講述著,講起花火大會那天晚上的煙花,講起她國中的時候偷偷和彆的小男生談戀愛,還離家出走自己跑來東京。講起他手術時,那個看似樂觀開朗的女孩兒是如何在手術室外一動不動地等了十幾個小時。講起他們差一點兒就訂婚了,那個時候他們還商量著大學去哪個國家度蜜月,估計她是第一個會把上大學說成四年長假的人…

那些塵封的的記憶,伴隨著他低沉柔和的聲音,一點點流淌出來,房間裡充滿了溫暖而懷舊的氣息,窗外的雪似乎也將這個世界隔絕開來,隻剩下父女二人和那段鮮活的愛情。

幸村精市講了很久,直到感到肩膀上的重量越來越沉。

他微微側過頭,發現女兒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均勻綿長,長而捲翹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安靜的陰影,像蝴蝶撲閃著翅膀,可愛極了。

她的嘴角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乎正沉浸在那段美好的故事裡,做著香甜的夢。睡著的模樣,褪去了白日的精明與強裝的笑靨,顯得格外恬靜乖巧,那眉眼鼻梁愈發像極了年輕時的小兮兒。

幸村精市的心瞬間柔軟得一塌糊塗,他停下講述,生怕驚擾了她的好夢,此刻靜靜地坐著,任由女兒靠著自己,彷彿她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過了許久,他才極其輕柔地動了動,試圖將她放平,讓她睡得更舒服些。

即使是在睡夢中,赤司一一也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她下意識地更緊地抱住了父親的胳膊,嘴裡發出模糊的囈語,“爹地…”

幸村精市的心猛地一揪,那股深沉的疼痛與憐愛再次湧上心頭。

他立刻停止了動作,柔聲安撫,“不走,我就在這裡陪著你。”

哪兒也不去了…

睡夢中的女兒似乎聽到了承諾,微微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來,重新陷入了安穩的睡眠。

幸村精市不再試圖移動她,他就著這個有些彆扭的姿勢,仔細地端詳著女兒的睡顏。燈光下,她眼角似乎還殘留著些許未乾的濕意。

他伸出手,粗糲的指腹極其輕柔地拭去那一點晶瑩。

他知道,女兒今天所有的反常。

這些撒嬌還有追問都源於她在東京那段婚姻裡所受的委屈和艱難,她隻是在父親這裡短暫地尋找一個可以安心憩息的港灣,重溫那份毫無保留的寵愛和安全。

情人嗎?

幸村精市的眼底掠過一絲冰冷的厲色,但很快又被無儘的溫柔所取代。

他輕輕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女兒靠得更舒服些,然後拉過一旁的被子蓋在她身上,掖好被角。

他關掉了大燈,隻留下一盞溫暖的壁燈,昏黃的光線籠罩著相偎的父女二人,在牆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四周寧靜恬淡。

窗外,神奈川的雪依舊無聲地飄落,覆蓋了街道,屋簷和遠方的海麵,將整個世界包裹在一片純淨柔軟的潔白之中。

幸村精市低下頭,看著女兒和她幾乎如出一轍的睡顏,“我想起來了…是那天她像你一樣在我懷裡睡著的時候,我當時覺得,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晚安,一一。”

幸村精市也閉上了眼睛,守護著女兒的睡眠,守護著這片風雪夜中唯一的溫暖。

時光在這一刻溫柔地重疊,他守護著的是此刻的女兒,也是記憶中那個永遠笑靨如花的愛人。

夜還很長,而家的溫暖,足以抵禦全世界的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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