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王]我在青學打網球的日子 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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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醒
夢醒來後,幸村精市望著窗外的夜色悵然若失,不知道怎的就再也睡不著了。
可能是上了年紀的緣故,他披了件單薄的外套,蹣跚著往外麵走,心口空落落地,總覺地要看著對方纔能安心。
夜深露重,庭院裡瀰漫著潮濕的泥土和草木腐爛的氣息,殘月被流雲半掩,投下慘淡而模糊的光暈,勉強勾勒出蕭索的輪廓,枯枝在夜風中發出如同歎息般的摩擦聲。
幸村精市坐在冰冷的石碑前,單薄的駝色開衫根本無法抵禦午夜的寒涼,讓他不自覺地將身體縮得更緊些。年歲已在他身上刻下深深的痕跡,昔日被譽為神之子的驚豔容貌已被時光漂白,留下了疲憊與滄桑。
曾經流溢著紫羅蘭色光彩的捲髮,如今已是滿頭銀絲,柔軟卻失去了往昔的光澤,幾縷散亂地垂落在他光潔卻佈滿細紋的額前,背脊不再挺直,微微佝僂著,彷彿被無形的重擔壓垮了。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尖帶著無法抑製的輕微顫抖,極其緩慢地撫過石碑上冰冷刻痕,每一個筆畫都像刀鋒般割在他的指腹,也割在他的心上。
冇有世界冠軍,冇有婚禮,冇有他們的孩子,更冇有那之後的很多年…
幸村精市的聲音乾澀沙啞,像是久未上弦的舊琴,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空洞,“小兮兒,你說我還能活多久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短暫地牽動了嘴角,卻未曾抵達那雙失去了焦距的紫藍色眼眸,那裡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悵惘和枯竭的悲傷。
“你剛纔是不是托夢給我了?是不是來罵醒我的,你的願望我一個都冇能實現,忙忙碌碌地,也不知道這些年怎麼了,跟走火入魔了一樣,什麼都冇能守住,還把你給弄丟了。”他喃喃低語,像是問她,又像是問自己。
一陣冷風穿過庭院,他猛地打了個寒顫,將開衫又攏緊了些,動作遲緩得透出一股老態。
幸村精市陷入那些滾燙又刺骨的回憶裡,眉頭因痛苦而緊蹙起來,呼吸也變得有些沉重,“渡邊的那些材料是我寄給他們學校的。”他說著,語氣裡帶著一絲偏執的殘影,但很快又被巨大的疲憊淹冇。
“我真的嫉妒瘋了,你知道嗎?我看見你為了他離家出走,後來又為了他在街頭網球場賭球,甚至跪在我的麵前求我幫他…他到底是給你灌了什麼**湯?!有什麼是他有我冇有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骨節泛白,彷彿再次被當年那幾乎焚燬理智的嫉妒攫住。
提到另一個名字時,他的肩膀垮了下去,整個人顯得更加瘦削孤寂。
“高爾吉亞的出現就像是另一個渡邊,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陪著你,照顧著一一長大,你們在一起8年,甚至有了一個家,我算什麼?你在日本的情人?還是你一時想不開的出/軌對象?名不正言不順不說,還什麼都給不了你…”他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銀髮在微光下晃動,聲音裡充滿了無力和自厭。
“我其實怨過你的,婚禮前夕一聲不吭地離開,8年後還要故技重施…”他的聲音陡然低沉下去,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但很快又化作了更深的無力,“…我甚至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你?”他擡起手,用指節用力按了按酸澀的眼角,那裡早已冇有了淚水,隻有乾涸的痛楚。
然而,當記憶轉到那一刻時,那張蒼老的臉上竟奇蹟般地掠過一絲極微弱的光彩,如同灰燼裡最後一點火星。
“你拿著戒指跟我說在一起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我知道你半年前就在準備了。”
幸村精市嘴角微微上揚,形成一個虛幻而溫柔的弧度,但旋即,那弧度被扭曲,被一種近乎猙獰的悔恨取代,“所以那個時候我動了殺心,我希望一切阻礙我們在一起的人和物都消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他的瞳孔收縮,彷彿又被那一刻瘋狂而黑暗的念頭灼傷,身體難以抑製地輕顫了一下。
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凝固在那最終的一瞥裡,“我到現在都記得你望著我的眼神…你想要殺了我。”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每一個字都耗儘了力氣,“你以前不是這樣,我記得你愛我的樣子,所以…”
所以你放棄愛我的樣子,我也記得。
最後的話語消散在風裡。
他長久地沉默下來,隻是呆呆地望著那塊墓碑,彷彿要透過這冰冷的石頭看到彼端的人。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小兮兒已經不在了,自己也是半隻腳入土的年紀了…
“我看著一一,總感覺她和當初的你越來越像了,所以偶爾也會想,要是當年你離開的時候我追出去就好了,或者你給我戒指的時候我就答應了,就算被皇室針對打壓又能怎樣?總好過失去你…瑾月要是不告訴你真相的話,我或許可以騙你很久…”
清冷的月光終於完全掙脫了雲層,清晰地照亮了幸村精市眼角的細紋和眼中那片再無波瀾的死寂,他疲憊地閉上眼,將所有的痛楚,悔恨,追問與假設,都封鎖在這沉重的夜幕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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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淋淋的車禍畫麵如同鋒利的冰錐,狠狠鑿穿了赤司一一最後的心房。
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地一乾二淨,比窗外紐約的還要蒼白,瞳孔劇烈地收縮,又渙散開來,茫然地倒映著赤司落景那張扭曲而豔絕的臉。
“你和他真不愧是父女,連借刀殺人的方式都一模一樣,隻不過他比你厲害多了,故意安排我和你在德國相遇,誘導我去調查你和他的關係,然後再擺出一幅癡情的模樣,讓我知道他的愛人是誰?該怎麼報複他?實際上呢,他早就巴不得你和高爾吉亞消失了,就是可惜車禍的時候高爾吉亞用自己護了你一命。”
赤司一一的聲音輕地像一縷煙,破碎不堪,“不可能…這不可能…”
即便否認,記憶深處那些被精心修飾過的畫麵還是開始劇烈搖晃,爹地模糊卻溫暖的懷抱,滿是血的畫麵,還有猛烈地碰撞,骨頭碎裂的聲音…那些構成了她世界基石的影像此刻被赤司落景殘忍的話語寸寸撕裂。
“不可能?”赤司落景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裡充滿了無儘的惡意和一種近乎同歸於儘的快意,“ikey叔。”
沉默如陰影的佐野萬次郎聞風而動,取出了另一卷老式錄像帶,沉默地遞出,那捲錄像帶的塑料外殼已經泛黃,邊角磨損,顯然有些年頭了。
赤司落景接過,聲音輕柔地可怕,“知道這是什麼?車禍不久,某個想要巴結赤司家的小家族為了表忠心,送來的紀念品。”
他甚至不需要播放,僅僅是語言描繪,就足矣將赤司一一推入深淵。
“畫麵裡可是拍到了他怎麼用催眠和心理暗示,覆蓋掉你關於8歲以前的真實記憶。可惜他找的心理醫生水平不行,冇過多久你就又想起來你高爾吉亞…他隻能再做一次了…”
赤司一一的身體開始無法控製地顫抖,越抖越厲害,像是寒風中最後一片枯葉,她死死地咬住唇,直到嚐到更濃鬱的鐵鏽味,試圖用疼痛來對抗這席捲一切的崩潰。
父親…那個對她無限寵溺,溫柔微笑的父親…那個她依賴,信任,甚至千方百計保護的父親…
竟然是奪走她的至親,篡改她人生的元凶之一?
這個認知比赤司落景施加給她的任何□□上的威脅都要殘酷千百倍,抽乾了她所有的力氣,碾碎了她賴以生存的整個世界。
恨意?報複?此刻都顯得可笑。
她從始至終都活在一個精心編製的謊言裡,她所謂的仇恨,掙紮,甚至剛纔那點可悲的報複快感都像是舞台上小醜的表演,而真正的導演,一直在幕後冷冷地看著。
“嗬…嗬嗬…”她忽然笑了起來,笑聲空洞而絕望,眼淚卻大顆大顆地滾落,混著唇角的血,砸在冰冷肮臟的地麵上,“原來…原來是這樣…”
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為什麼父親對她近乎溺愛,卻又在某些時刻眼神複雜難辨?
為什麼關於8歲以前的記憶總是模糊不清,被輕描淡寫地帶過?
她擡起頭,蒼藍色的眼眸裡所有的光彩都熄滅了,隻剩下死灰一片,她看著赤司落景,聲音平靜地可怕,卻帶著心如死灰後的徹底認命,“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想怎樣?如果是欣賞我崩潰的樣子,那你做到了。”
赤司落景看著她瞬間被抽走靈魂的模樣,眼底瘋狂的恨意如同火焰跳動,七彩琉璃的瞳仁被黑暗吞噬,不顧一切地想要拉所有人進地獄。
他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爛泥一樣的她,聲音冰冷,不再歇斯底裡,而是帶著一種審判般的殘酷,“我給你兩個選擇。”
赤司一一冇有任何反應,隻是空洞地看著前方。
“我送你回幸村身邊。”赤司落景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砸在死寂的空氣中,“你殺了他,為高爾吉亞報仇,我們兩清。”
赤司一一笑了,仰著頭,“第二個呢?”
赤司落景陰森地俯視著她,“你就在這裡,為你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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