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英美】達摩克利斯之劍 第159章 偷走的底片
冬日的慕田峪長城,褪去了其他季節的喧囂與色彩,顯露出它最原始、最蒼勁的風骨。北風呼嘯著掠過垛口與烽火台,捲起地麵積存的細雪,在灰褐色的牆磚與綿延的山脊線上覆著一層清冷的銀白。群山沉寂,枯枝在寒風中搖曳,天地間彷彿一幅筆力遒勁、墨色凝練的水墨長卷,充滿了遺世獨立的孤高與寧靜。
正因為這酷寒與蕭索,遊人寥寥,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一行裝備精良、氣質非凡的外來客。他們都穿著專業的防寒登山服,厚重的麵料抵擋著刺骨的寒風,臉上戴著統一的防風麵罩,遮掩了容貌,看起來就像一隊普通的、資金充裕的登山愛好者。
“我發誓我的馬克戰甲爬這個會比走路快十倍!”托尼·斯塔克搓著手,嘴上抱怨著,眼睛卻好奇地打量著這古老的巨龍。他身邊的佩珀·波茲笑著挽住他的胳膊,柔聲道:“托尼,說好今天是運動日,你也該活動活動了。”
最終,托尼拉著佩珀,選擇了最省力的方式,率先登上了通往山腰的纜車。透明的纜車廂緩緩上升,將兩人融入蒼茫山色之中。
緊接著,查理也體貼地攬著妻子陳清雁,與王誌強一起,帶著艾莉婭登上了緊隨其後的另一輛纜車。車廂空間寬敞,足夠他們安坐。
纜車平穩地向上滑行,腳下是覆蓋著薄雪的山林與蜿蜒其上的雄偉城牆。艾莉婭將額頭輕輕貼在微涼的玻璃窗上,撥出的氣息在玻璃上暈開一小團白霧。
透過那不斷移動的視窗,女孩凝視著這片古老而壯麗的土地。雪下得不算大,細碎的、如同鹽粒般的雪沫,被風挾帶著,在空中織成一片朦朧的紗幕。遠處,長城的輪廓在雪幕中時隱時現,像一條沉睡的灰色巨龍,龍脊上點綴著斑駁的白。近處,光禿禿的樹枝掛上了晶瑩的冰淩,偶爾有耐寒的鳥雀掠過,驚落枝頭的一捧雪粉。
一種奇異的寧靜感包裹了她。這與她熟悉的、充斥著尖端科技與都市喧囂的哥譚或紐約截然不同。這裡的每一塊牆磚似乎都沉澱著曆史的重量,呼吸間是凜冽而純淨的空氣,彷彿能洗滌靈魂深處的紛擾。
纜車繼續向上,向著巨龍之巔,向著那片被冰雪與曆史共同守護的寂靜蒼穹,安靜地行進。
女孩像一隻被風雪滌蕩後重獲生機的小鹿,輕盈地從纜車躍下,雙腳穩穩落在山頂平台的薄雪上,發出“嘎吱”的脆響。她回頭,眼眸在防風麵罩上方彎成愉悅的弧度,聲音帶著難得的、毫無陰霾的雀躍:“我今天一定要爬到好漢石!”
陳清雁看著女兒難得流露出的、符合她年齡的活潑與好勝,與丈夫查理相視一笑。他們沉穩地跟上,而王誌強則習慣性地落後半步,目光敏銳而不失溫和地掃過四周,確保著這一方小天地的安全。
一行人開始沿著古老的城牆穩步前行。
艾莉婭走在最前,手指時而拂過冰涼粗糲的牆磚。這些石壁曆經數百年風霜雨雪,邊緣已被歲月磨得圓潤,磚縫間凝固著深色的苔痕與此刻點綴的晶瑩雪沫。
從垛口向外望去,視野豁然開朗。腳下是陡峭的、覆著雪與蒼鬆的山脊,層巒疊嶂在冬日稀薄的空氣中向著天際線綿延,宛如一幅徐徐展開的、留白深遠的巨型山水畫。更遠處,越過這片蒼莽山嶺,現代化都市的模糊輪廓在淡淡霧靄中若隱若現,玻璃幕牆反射著冬日柔和的微光,如同海市蜃樓,提醒著人們另一個時空的存在。
“艾莉婭,慢一點,磚麵上有薄冰!”
查理看著女兒雀躍的背影,不放心地提高聲音提醒。
“知道啦,爸爸!”
前方傳來女孩清脆的回應,她腳步稍緩,卻依舊輕盈。她背上那個頗具複古感的膠卷相機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不時被她舉起,對著蜿蜒的城垛、遠處覆雪的山巒,或是牆縫中倔強生長的枯草,“哢嚓”一聲,捕捉著屬於這個冬日的獨特記憶。
行至一處地勢稍高的烽火台,視野豁然開朗,雄渾的景緻讓艾莉婭眼前一亮。“我們在這裡拍張合影吧!”她興奮地提議。
“好主意!看我的。”托尼·斯塔克立刻來了精神,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掌心大小的輕便無人機。那小玩意兒悄無聲息地升空,懸停在眾人前方,投射出柔和的全息取景框。“都看過來!say
cheese!”
一時間,歡聲笑語充滿了這古老的烽火台。所有人都配合地看向鏡頭,露出笑容,擺出各自的姿勢——查理甚至一時興起,將咯咯直笑的艾莉婭穩穩扛在了自己寬闊的肩頭。托尼自然不甘人後,站在最中心的c位,擺出了他經典的“鋼鐵俠”落地姿態,引得佩珀扶額輕笑。連一向沉穩內斂的王誌強,嘴角也微微上揚,身影堅定地立在鏡頭之中。
無人機完美地記錄下了這輕鬆的一刻。
一行人就這樣走走停停,竟也漸漸超過了不少氣喘籲籲、麵露疲態的普通遊客。那些慕名而來欣賞雪景的旅人,大多在中途便已力竭,而他們這一行,在王誌強無形的引領和彼此默契的扶持下,穩步抵達了長城的高處。放眼望去,巨龍般的城牆依舊在前方的山脊上無儘蜿蜒,彷彿直通天際。
“我宣佈,我的能量即將耗儘!”托尼第一個“抗議”,誇張地揉了揉肚子,“斯塔克需要燃料!”
佩珀的額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拉開防風衣的領口,舒了口氣,笑著解圍:“我帶了足夠的補給。”她拍了拍自己功能齊全的登山包,“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補充點能量再繼續?”
“我帶了自熱火鍋!”艾莉婭獻寶似的從自己的揹包裡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眼睛亮晶晶的。
在幾位女士選定一塊相對平坦、能避開來往人流的坡地草叢後,王誌強一言不發,利落地從自己的戰術揹包中抽出一張輕便的防潮墊,精準地鋪在了略帶濕氣的枯草和殘雪上。
托尼如釋重負,第一個癱坐下去,大大咧咧地靠向身後一棵枝葉積雪的雪鬆,嘴裡嘟囔著:“終於得救了……”
然而他動作太大,震動得樹乾一陣搖晃,枝椏上堆積的積雪“嘩啦”一聲,如同白色的瀑布,劈頭蓋臉地澆了他滿身滿頭!
“**!”托尼被冰得一個激靈,猛地彈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拍打著頭發和脖子裡的雪屑,齜牙咧嘴地叫道,“damn
it's
cold!”
看著他狼狽又滑稽的樣子,艾莉婭和佩珀先是一愣,隨即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清脆愉悅的笑聲在山穀間回蕩。
托尼佯裝惱怒地白了她們一眼,悻悻道:“兩個沒良心的小白眼狼!”
防潮墊將寒冷與疲憊暫時隔絕在外。托尼一邊嘟囔著一邊拍掉最後一點領口裡的雪渣,終於小心翼翼地重新坐下,這次他避開了所有看起來“負擔”過重的樹。
佩珀笑著搖搖頭,開始從她那看似容量無限的登山包裡往外掏寶貝:獨立包裝的能量棒、幾盒精緻的壽司拚盤、保溫壺裡倒出的熱咖啡,甚至還有一小盒洗得乾乾淨淨的草莓。
“哇哦,佩珀,你是多啦a夢嗎?”艾莉婭睜大了眼睛,看著這豐盛的“野外盛宴”。
“隻是習慣做好萬全準備。”佩珀溫柔地笑著,將咖啡遞給還在“記仇”的托尼。
而艾莉婭的重點,則在她那個方方正正的自熱火鍋上。她熟練地拆開包裝,按照說明放入食材包、底料和發熱包,然後小心翼翼地倒入礦泉水。很快,塑料盒內便傳來了“咕嘟咕嘟”的沸騰聲,一股濃鬱辛辣的香氣混合著水蒸氣,在這冰冷的空氣中熱烈地彌漫開來。
“這味道……可真帶勁!”托尼吸了吸鼻子,好奇又警惕地湊過來看,“它真的不會爆炸嗎?我是說,這看起來很像是某種簡易的化學實驗。”
“放心吧,斯塔克先生,這是很成熟的技術。”王誌強沉穩地開口,同時將另一個開啟的牛肉罐頭和幾包壓縮餅乾放在墊子中央。他做事極有章法,動作利落無聲。
查理幫著女兒將加熱好的火鍋蓋掀開,更猛烈的香氣撲麵而來。紅油翻滾,裡麵浸潤著藕片、土豆、木耳和牛肉,看起來令人食指大動。
“誰來試試?”艾莉婭期待地看著大家,自己先夾起一片藕,吹了吹氣,滿足地送入口中,被辣得微微吐氣,卻一臉幸福。
查理和陳清雁自然是欣然接受,品嘗著這熟悉的、屬於故國的熱辣味道。佩珀在托尼好奇的目光中,也勇敢地嘗試了一片木耳,隨即被辣得臉頰微紅,卻笑著點頭表示味道很有趣。
托尼看著眾人,尤其是佩珀“痛苦”又新奇的表情,終於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好吧,讓我看看這東方神秘的‘魔法食物’……”他謹慎地夾起最小的一塊牛肉,視死如歸般地放進嘴裡。
下一秒,斯塔克先生的表情變得極其精彩——先是震驚於那爆炸性的香辣,然後是強忍著不適的糾結,最後抓起佩珀遞過來的冰咖啡猛灌了一大口。
“holy…!這簡直比我的方舟反應堆核心還燙!”他吐著舌頭,誇張地用手扇風,引得眾人再次發笑。
艾莉婭笑得東倒西歪,趕緊遞過去一盒牛奶:“解辣要用這個!”
自熱火鍋升騰的蒸汽與咖啡的醇香交織在一起,驅散了山巔的寒意。眾人都被這獨特的東方美食吸引,連托尼在最初的“衝擊”後,也一邊喝著牛奶,一邊忍不住又嘗試了一片吸飽湯汁的竹筍,表情依舊是痛並快樂著。
話題不知怎的,就從這熱辣的食物,轉到了他們正置身其上的偉大建築。托尼環顧四周連綿的城牆與山巒,帶著他標誌性的混合著讚歎與考據癖的語氣評論道:“不得不說,這工程學上的成就確實驚人。在這麼險峻的地形上,古代人是怎麼把這些巨石運上來並壘砌得如此牢固的?”
這時,一直沉穩用餐、話語不多的王誌強放下了手中的壓縮餅乾。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眼前斑駁的城磚,用一口流利而地道的美式英語,清晰而平靜地開口,彷彿一位深諳曆史的學者,而非一位特戰指揮官:
“斯塔克先生,您看到的不僅僅是石頭。”他的聲音不高,卻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您腳下這段長城,主要建於明代,距今已有超過六百年的曆史。但它真正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更早的兩千多年前。”
他頓了頓,看到連艾莉婭也停下了筷子,睜著好奇的眼睛望向他,便繼續娓道來:
“最初,它是分散的防禦工事,由多個王國分彆修建。直到第一位統一中國的皇帝,秦始皇,下令將它們連線起來,形成了最初的雛形。他動用了數十萬人力,試圖建立一道抵禦北方遊牧民族的物理和心理邊界。”
“哇哦,兩千多年前……”佩珀輕聲感歎,難以想象那會是何等宏大的場麵。
“是的,波茲女士。”王誌強微微點頭,“但這並非一勞永逸。在隨後的許多個世紀裡,幾乎每個強大的中原王朝都會投入巨大資源去修繕、加固甚至擴建它。我們現在所在的慕田峪段,就是明代在北齊長城基礎上建造的,是拱衛京師防禦體係中最堅固、最精華的部分之一。”
他指向遠處一座聳立的敵樓:“那些烽火台,不僅是駐兵之所,更是高效的光學通訊係統。一旦有敵情,白天燃煙,夜間舉火,訊息可以在幾個小時內傳遞數百公裡,比任何快馬都要迅速。”
托尼摸著下巴,眼神中露出了屬於工程師的濃厚興趣:“古老的訊號塔網路……有意思。”
王誌強的講述深入淺出,將複雜的曆史脈絡與具體的建築功能結合起來,即便是對華夏曆史不甚瞭解的斯塔剋夫婦和艾莉婭,也聽得入了神。他不僅講述了長城的軍事用途,還提到了它在促進邊疆貿易、文化交流上的意外作用,以及它如何最終演變為中華民族精神象征的曆程。
“所以,”他最後總結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沉,“它不僅僅是城牆。它是無數個體生命、智慧、汗水甚至犧牲的凝聚,是一個文明求存、求安、求發展的意誌體現,跨越了時間,呈現在我們麵前。”
一番話說完,周圍似乎安靜了許多,隻有風聲掠過垛口,彷彿在應和著這段跨越千年的回響。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宏大的曆史敘事中,再看向周圍的一磚一石時,目光裡已多了深深的敬畏。
“誌強哥,”艾莉婭由衷地說,眼睛亮晶晶的,“你懂得真多。”
王誌強隻是謙遜地笑了笑,重新拿起水壺喝了一口水,恢複了那副沉穩內斂的模樣。但這一刻,他在眾人眼中的形象,已不僅僅是一位強大的護衛,更是一位有著深厚文化底蘊的、值得敬佩的同行者。
陽光透過稀疏的枝椏灑下,在墊子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一刻,沒有宇宙危機,沒有失去的記憶,沒有複雜的恩怨。隻有冬日暖陽,古老城牆,可口食物,以及彼此陪伴的、簡單而真實的溫暖。艾莉婭看著眼前的一切,悄悄按下了快門,將這溫馨的瞬間,定格在小小的取景框裡。
一行人細心地將所有垃圾收拾妥當,連食物包裝紙和咖啡膠囊都無一遺漏,投入了景區設定的分類垃圾桶,這才繼續沿著古老的石階向上攀登。
就在他們重新踏上布滿歲月痕跡的城磚時,一道高大健碩的身影,如同幽靈般,出現在他們身後約兩百米外的另一個垛口旁。
sebastian
kruger,這位精通偽裝與潛伏的大師,已將自己徹底融入背景。他易容成了一位再普通不過的登山客,穿著常見的深色防風衣,臉上罩著擋風麵巾,甚至連那雙標誌性的、燃燒著琥珀色火焰的眼眸,也用特製的棕色隱形眼鏡巧妙地掩蓋了起來。然而,那鏡片之後的目光,卻如同最精準的狙擊鏡,死死鎖定著前方那個跳躍的、穿著亮色防寒服的嬌小身影——艾莉婭。
他的目光裡翻湧著難以抑製的貪婪與深入骨髓的眷戀,像一頭饑渴的野獸終於找到了失而複得的寶藏。他幾乎能想象到她發絲被寒風吹起的樣子,能聽到她與同伴說笑時清脆的聲音。每一秒,他體內屬於戰士的本能和屬於男人的偏執佔有慾都在瘋狂叫囂,催促他衝上去,將她牢牢鎖回自己身邊。
但他不能。
強壓下幾乎要衝破胸膛的衝動,理智如同冰水澆熄火焰。他敏銳地注意到,始終沉穩地行走在艾莉婭側後方半步位置的那個東方男人。
那人姿態看似放鬆,但每一步都踏得極穩,目光看似隨意掃視,卻總能在不經意間覆蓋所有潛在的風險角度。那是一種融入了骨血的本能,一種與他同等級彆的、屬於頂尖獵殺者的敏銳與警惕。
子墨。
kruger在心中默唸著這個通過特殊渠道艱難獲取的名字。華國陸軍特戰隊第一梯隊總指揮官,張平天最信任的利刃,也是未來將要加入141特遣隊的人。有這樣一個存在貼身保護,他任何輕舉妄動都無異於自殺,並且會徹底暴露自己,失去所有靠近她的機會。
kruger拉高了麵罩,將整張臉更深地隱藏在陰影與織物的庇護下。他沉默下來,氣息收斂,如同一道沒有重量的影子,巧妙地利用城牆的起伏和零散遊客的遮擋,遠遠綴在那隊歡聲笑語的人群後方,始終保持著那個看似安全合理的距離。
許多次,前方的女孩因為同伴的某句話或某個有趣的發現,歡快地回過頭來,臉上綻放出如同冬日暖陽般明媚燦爛的笑容。那一刻,kruger感覺自己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劇烈地撞擊著肋骨。
他癡癡地凝望著那笑容,那麼真實,那麼鮮活,卻彷彿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遙遠得讓他心口發疼。
他像一個癮君子,貪婪地汲取著這轉瞬即逝的畫麵,同時將自己更深地埋藏於陰影之中。他知道,這是一場需要極致耐心的狩獵,而他,有的是時間和決心。
夕陽將天邊染成一片瑰麗的橘紅,金色的餘暉灑在覆蓋著薄雪的長城上,與遠處墨綠色鬆林頂端勾勒出的金邊交相輝映。連綿的山脈與斷斷續續的城牆輪廓在彩霞中沉浮,構成一幅動人心魄的“金台夕照”盛景。
“我們到了!”艾莉婭歡呼一聲,臉頰因運動和興奮泛著紅暈。托尼的無人機早已升空,無聲地捕捉著這宏大的美景。但女孩卻更想用她手中的膠卷相機,以更傳統、更有溫度的方式留下這一刻。
她左顧右盼,目光在零星的遊客中搜尋,最終鎖定在不遠處一個獨自佇立、同樣在欣賞夕陽的高大男人身上。他看起來年輕,穿著普通的登山裝,但深邃的輪廓似乎不像是華國人。艾莉婭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用清晰的英語禮貌地打招呼:
“excuse
me,
sir?”(打擾一下,先生?)
kruger
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當那雙他魂牽夢縈的清澈眼眸望過來時,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他強迫自己保持冷靜,目光快速而謹慎地掃過女孩身後——王誌強正定定地注視著這個方向,眼神銳利如鷹;女孩的父母專注於手機拍照;托尼則埋頭於他的無人機操控屏。
“could
you
please
do
us
a
favor,
take
a
group
photo
for
us
with
this
camera?”
艾莉婭舉起手中的膠卷相機,臉上帶著友好而略帶試探的笑容,像一隻小心翼翼靠近陌生人的小兔子。
kruger
幾乎是憑借本能,迅速收斂了所有外露的情緒,他點了點頭,沉默地走上前,接過了那部相機。相機外殼上,還殘留著女孩手心的微溫,那溫度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穿透他的手套,直擊心臟,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隻是愣愣地將相機握在手裡。
艾莉婭見他似乎有些遲疑,以為對方不熟悉操作或英語溝通不暢,便又主動湊近了一些,耐心地指著相機解釋,用的英語簡單明瞭。
“press
here
to
focus,
this
is
the
shutter
button.
after
pressing,
you
need
to
wait
about
three
seconds
before
ving,
because
the
film
camera
is
a
bit
slower.”
(按這裡對焦,這個是快門。按下去之後需要等三秒左右再移動,因為膠卷相機會比較慢。)
她抬起臉,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容,“thank
you,
sir!”(謝謝你,先生!)
當女孩靠近的瞬間,kruger
感覺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她身上淡淡的、混合著陽光與冰雪的氣息縈繞在他鼻尖,她仰起臉說話時,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細密的陰影,整個人被身後絢爛的夕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美好得像一個易碎的幻影,一個他不敢觸碰的天使。
他喉結微動,極其輕微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相機上,經過處理的聲線幾乎微不可聞。
“okay.”
kruger
透過那小小的取景框,目光貪婪地掠過所有人,最終牢牢鎖定在中央那張沐浴在夕陽光輝中的笑臉上。艾莉婭笑得毫無陰霾,眼睛彎成美好的月牙,彷彿彙聚了此刻所有的溫暖與光芒。
“cheese!”
眾人的笑聲響起。
他依言按下快門,聽著相機內部機械元件運作的輕微聲響,在心中默數著那被囑咐的三秒。就在這三秒等待的間隙,一個極其大膽而隱秘的念頭在他心中瘋長。
很快,一張相紙緩緩滑出。按照慣例,他拿著相機,等待影像慢慢顯現。就在這時,一陣恰好的山風拂過,帶來幾片零星的雪花。kruger
借著側身避風的自然動作,拿著相機和剛剛顯影、還帶著化學藥劑溫度的相紙,手腕以一個極其精妙的角度輕輕一抖——
那張承載著眾人笑臉的合照,從他指間“意外”滑落,被風卷著,輕飄飄地向著城牆外側的陡坡飛去!
“oh!
the
photo!”
艾莉婭驚呼一聲,惋惜地看著那白色相紙在空中翻飛,很快消失在下方覆雪的灌木叢中。
就在這短暫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飛走的照片吸引的瞬間!
kruger
的身體正好擋住了王誌強的大部分視線。他那隻剛剛“失手”讓照片飛走的右手,在收回的過程中,借著身體回轉的掩護,拇指極其隱秘且迅速地在相機側麵的一個微小凸起上按了一下。
一顆比紐扣電池還小的、金屬質感的薄片,藉助精巧的彈簧機構,無聲地彈出,精準地黏附在了女孩揹包靠近肩帶的織物魔術貼縫隙深處。整個過程不到半秒,動作流暢得如同隻是手臂的自然擺動。
“my
apologies!
the
wind…”
kruger
立刻轉身,語氣充滿恰到好處的懊惱和歉意,他晃了晃手中的相機,“let
me
take
another
one
for
you.
it’s
my
fault.”(非常抱歉!這風…讓我再給你們拍一張作為補償,是我的錯。)
他的表演無懈可擊。艾莉婭雖然覺得遺憾,但還是接受了。
“it’s
not
your
fault.
the
wind
is
really
strong
here.
thank
you
for
offering.”
(不是你的錯,這裡的風確實很大。謝謝你的好意。)
kruger
迅速而認真地為他們補拍了一張。當新的相紙順利吐出,並被艾莉婭小心地拿在手裡等待顯影時,沒有人注意到,在剛才那陣“意外”的混亂中,kruger
不僅成功地將最初拍出的、焦點更集中於艾莉婭的第一張照片悄無聲息地滑入了自己內襯的暗袋,更在她身上留下了一個微型的、持續發射訊號的定位器。
他成功地將那張最完美的、捕捉了她最無拘無束笑容的瞬間,偷走了。
“thank
you
again
for
your
help!”
艾莉婭看著新照片上逐漸清晰的影像,再次向他道謝。
kruger
搖了搖頭,表示不必客氣,隨後便自然地轉身,彙入漸暗的暮色與人流之中。他的左手下意識地按在胸前,隔著衣料,能感受到那張硬質相片的存在;而他隱藏在衣袖下的微型接收器,已經清晰地接收到那個穩定閃爍的訊號源。
他偷走了一個瞬間,一個證據,並且為她係上了一根無形的、由偏執編織的線。暮色成為他最好的掩護,將這隱秘的罪行與更深沉的掌控欲,一同吞噬。他知道,無論她走到哪裡,此刻起,都在他的視野之內了。
在好漢石前心滿意足地打卡合影後,艾莉婭與眾人隨著漸深的夜色開始下山。皓月悄然升起,清輝灑在雪地與城牆上,與漫天初現的璀璨銀河交相輝映,將白日雄渾的景緻染上了一層靜謐而夢幻的色彩。
與此同時,在另一側光線難以觸及的漆黑林間,kruger
如同與陰影融為一體的獵豹。他迅速扯下用來易容的麵罩,解開束縛在腰間、用於改變體態的假體填充物,將它們隨手丟棄在厚厚的落葉下。身體瞬間恢複了往日的精乾與敏捷。
他拿出手機,螢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光映照著他此刻毫無偽裝、寫滿偏執與決絕的臉。衛星地圖上,那個代表艾莉婭的紅色光點正穩定地沿著主下山路徑移動。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鎖定著那個紅點,彷彿透過螢幕都能看到她在月光下與同伴談笑的身影。不能再等了,僅僅是遠遠看著已經無法滿足他內心瘋狂滋長的渴望與焦灼。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將手機收起。下一刻,他身形猛地一動,不再沿著遊客的常規路徑,而是選擇了另一條更陡峭、更隱蔽、直插山下的路線。他的動作迅捷如風,卻又異常輕盈,腳踩在積雪和枯枝上幾乎不發出聲響。他利用樹木、岩石的掩護,在月光的邊緣疾速穿行,如同一個真正的幽靈,正從側翼悄無聲息地接近他唯一的目標。
他的計算精準無比,速度遠超走常規台階的遊客。不過短短十幾分鐘,他已經從側後方迂迴,巧妙地拉近了與艾莉婭一行人的直線距離。他甚至能隱約聽到隨風傳來的、她模糊的笑語聲。
他再次隱入一棵古鬆的濃重陰影裡,微微喘息著,調整著呼吸,銳利的目光穿透層疊的枝椏,終於再次清晰地看到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身影。她正走在托尼和佩珀中間,仰頭看著星空,側臉在月光下皎潔如玉。
艾莉婭拉著意猶未儘的眾人,登上了直通市區的景區輕軌。車廂內燈火通明,與車窗外流淌的都市霓虹逐漸連成一片。
kruger
閃身進入相鄰的車廂,隔著連線處的玻璃,目光依舊牢牢鎖著那個坐在窗邊、正指著窗外夜景與父母興奮交談的身影。他剛在自動售票機上完成購票,手機就在口袋裡傳來一陣急促的震動。
螢幕上顯示著一個未知號碼。
男人抬頭,快速看了一眼輕軌車門緩緩關閉,載著女孩越來越遠。他下頜線繃緊,拇指懸在紅色的拒接鍵上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帶著一絲冰冷的預感,滑開了接聽鍵,將手機貼到耳邊。
他沒有立刻開口。
與此同時,無限聯盟基地內。
ghost、keegan
和
konig
正抱著手臂,站在一片淩亂的宿舍中央。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硝煙和古龍水混合的氣息。kruger
的床鋪沒有整理,幾件作戰服隨意扔在上麵。而真正引人注目的,是那個被ghost用技術手段強行破譯、敞開著內層的保險櫃。
ghost
戴著戰術手套的手,正從保險櫃最隱秘的夾層裡抽出一個空空如也的護照封套。封套內側,原本該存放護照的位置,如今隻剩下幾疊不同幣種的現金。
而最重要的物品,一本署名
joseph
doss
的假護照不翼而飛。
joseph
doss。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進在場三人的腦海。這是
kruger
當年在軍事法庭被汙衊、從奧地利軍方重重圍困中逃脫時使用的化名,是他徹底轉入黑暗世界的起點,一個被他深埋、絕不願再觸碰的禁忌身份。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但
kruger
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種透過電波傳來的、冰冷的審視。他知道自己這張入境後購買的預付費電話卡,登記的名字正是
joseph
doss。他心裡早已清楚這通電話會來自誰,這隻是一場看誰先沉不住氣的心理博弈。
輕軌加速,艾莉婭所在車廂的燈光徹底彙入城市的洪流,從他的視野裡完全消失。
最後一絲顧忌彷彿也隨之被抽走。怒意如同實質的火焰,瞬間爬上他的眼梢,他咬緊的牙關讓下頜線顯得更加鋒利。他終於對著話筒開口,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毫不掩飾的、淬了冰的暴躁:
“before
i
hang
up,
ghost.”